第857章 858.勛贵官人占田令

    第857章 858.勛贵官人占田令
    自姚訔以下数百人离开京兆,除了时不时听到南朝四百八十寺的拆迁声外,整个京兆突然就太平了。张巡要等到秋粮归仓,地方上又刷新一次主客户记录之后,才会颁布勛贵占田免役法令。结果整个京兆就突然的安静了下来,以至於实录官只能在档文上写一笔。
    今日无事。
    河北、河东、河西,三边安静的像是事后抽菸的中年丈夫,那么激烈的预备防秋,从两淮调集马步官军,从两浙调集数十万解粮米。甚至还提前募集了景教僧,准备多管齐下,应对可能发生的边警。
    结果三边一概无事,连去往辽东的博罗欢,和去往雪区的贺胜·贺仁杰父子,也都是音讯全无,仿佛泥牛入海。
    太安静了,如果放在王朝中期,那就是四海宴然,天下太平啊。如果放到王朝后期,那真就是求之不得的好日子,东奔西走试图挽救的王朝衰亡的君臣都可以喘一口气了,南明除外。
    “春申的衣裳都得新做,二郎以为他打球时,该穿什么?”李淑真捧著一块湖蓝色的料子,有点絮叨的样子。
    “我一个粗人,哪里懂得这些。”按理说张巡作为世家公子,是要有一定品味的。
    再不济,这种衣料搭配,出门穿著之类的东西,也得学过。但实在可惜,张巡从小是被张母溺爱长大的,谁叫张巡是最小的儿子,而且十岁刚出头就没了父亲,服孝整整三十六个月,全都是素服。
    等满孝出服,长兄张逞起復,应该开始继续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时,蒙古人他打上门咯。
    所以张巡的不学无术,其实是全方位、多方面的不学无术。不单单是读书识字的少,连这种世家子弟应该学习的简单审美基础都没打牢。別说什么吟诗作对了,就是今天早上起床出门穿衣服,都得李淑真服侍著来。
    “虽说二郎你不精深,同春申做一身相同的,总是好的。”因为张榕要成婚了,李淑真十分心思有九分在张榕身上。
    剩下的一分得张巡、张格和元子分,其他人只能倒欠。
    “哎哟,早说嘛,照我的袍服给他做两身一样的。”张巡一听就懂了,虽然不学无术,但是这种有象徵意义的东西,如何能不懂呢。
    一旦成婚,张榕也算小大人了。之后在京勛贵家中年轻的子弟,就都要开始渐渐往张榕的身边靠。你说直接结党成团,每天呼啸过街市,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之后张巡他们这帮大人一场,张榕他们这帮半大孩子一场,就合情合理啦。
    大不了张巡等人是骑马打球,他们先骑驴打球,玩是其次的,常在一起,联络感情才是要紧。有些事情,张巡也会渐渐和张榕说明白。
    淮南新官,尤其是以五百余名指挥使为核心的“佩剑贵族”核心群体,是老张家建立统治的骨干力量。
    常州忠勇五百骑。
    你就是做到了太尉·开府仪同三司·枢密使的王安节,仍旧兼著一个从五品的指挥使,寧朝百万大军的底色,就在这五百余名指挥使身上。
    和姚、戴表元这些文臣在一起读书识字,学习圣人的道理没错,天下也確实需要这些士大夫去管理。但是想要维持政权的稳定,也同样需要与国同休的勛贵群体的支持。
    且张巡在五百指挥使之外,还有更宽泛的淮南新官。如果將来草莽之间有猛卒涌现出来,你就把他们吸附进来嘛,如何不是一种寧式抬旗呢。
    当皇帝,除了张巡这种创业的,没办法,一定要披坚执锐和当面的敌人百战爭胜。更多的是充当调解者、仲裁者的角色,要手里有牌,而且是牌越多越好。
    牌面大,玩平衡,好调节,处处周旋,牌局才能拉长。
    哪里像检检,大臣都说了国家只孙传庭所部秦兵这最后一付家当,他还梭哈,牌出完,传庭死,明遂亡。
    趁著年轻,和勛贵子弟们玩到一起,將来办点灰色地带的事,总会有贴心小袄的。带明的嘉靖皇帝就有陆炳,陆炳家锦衣卫世职,和嘉靖从小一起长天,甚至还在火灾中亲自背著嘉靖皇帝逃出生天。
    手下多几个这样的人,很多事就有了遮挡,就有了手套,就有了可以打牌的余地。
    今儿帮张榕做两身同张巡一般无二的衣裳,不单单是显荣张榕作为太子的地位,也是让张榕看著学学。张巡固然是以恩义御人,但也讲究一个方式方法。
    “对了,李圆的府邸也可以营建起来。”虽然九分心思都在张榕的婚事上,但张格到底也是受宠的儿子。
    “不急,再过一年。”如果是以前,张巡就直接答应下来了,这不是手里正好有钱嘛。
    前儿同张榕好好地谈过一次之后,张巡也算是老子被自己儿子给教育了一次。宠爱张格没问题,甚至过分厚遇也没问题,但是不能太子一有什么,张格就立刻有什么。
    眼前这会几还处於冷却期,张巡对这事算比较上心,端的正。所以张格的府邸確实需要建造,但得等一年。
    原本还想著让谢光孙掏钱出来建造呢,现在谢光孙在河北·河东忙得脚不沾地,怕是没空来管他女婿这事了,只能咱们自己办。
    “嗷————”
    李淑真也是聪明人,张巡一句话,她就拿起了另外一块緋色的袍子。红男绿女,男的穿緋色挺好看的。
    “是不是李圆又来缠闹你了?”张巡这倒不是说什么要追问,只是多一嘴。
    “提了一句。”李淑真其实也更宠爱李圆,因为她生下李圆之前做梦,梦到了一棵硕果纍纍的大李树。
    她本来就是姓李,梦到了李树本就格外高兴。恰好当时张巡打进了杭州临安城,夺取了政权,夫妻二人多少觉得张格是福星。
    “嗐,也是自小觉得他做个閒散大王,不需要如何教育,偏爱宠溺了些。”张巡能懂这个道理,毕竟自己也是被宠大的。
    “那妾嗣后同他分说一二。”李淑真点点头,道理都懂,可是实际做起来,总归不是那么完全合乎道理的。
    人嘛,完全理性,理性到能够灭绝感情的,终究是万中无一。
    “陛下。”二人正说著,当班的张淡过来稟报。
    “何事?”张巡示意李淑真一下,张榕张格的事,夫妻两个议论那无所谓的。
    关起门来是父母和儿子,就算说了点重话也没啥。但在门外,那就是皇帝皇后与诸子,那是事关国本的大事。每一句话在外面都会掀起轩然大波,甚至有可能导致某些政局上的动盪。
    “金相公递进了户口总册。”张淡手里肯定没有那么一本帐的,他只是个传话者。
    “请他稍候,我这就去。”张巡这会儿还在后殿,同李淑真扯閒呢,如果不是张巡在,张琰都不能进入后殿区域。
    作为宰相的金应,就更不可能进入后殿啦。后殿里都是张巡的妃嬪,嬪妃们的母亲姐妹啥的,那倒是可以经常进宫来看望。他们父亲、兄长得递牌子,写申请,等批准,最后由人领著,才能进来见一面。
    不过嬪妃们过年是被充许回家欢度春节的,省亲嘛,一般不过夜。中秋或者父母生日,也可以回家喝一杯节酒·寿酒。与其在宫中见,不如就等过节见。和后世的打工仔也没啥区別,一年到头也就放假和过年回去见两面。
    同李淑真又分说了两句,张巡这才转到前殿去,金应已经站在迴廊上候著了。张巡连忙招呼金应进屋,深秋了,京兆渐渐寒冷,宰相们都开始上年纪,別冻著。
    “以后相公们来奏事,若朕未到,可进屋去候。”张巡这边对著左右的侍卫们嘱咐了一句。
    “是。”张巡有令,那就好办。
    领导的命令只要是明確的,那就一切好说。怕的是模糊的,有爭议的,留空间的,甚至是让你衝锋在前的。
    “总册呢?”张巡招呼金应进屋来做,其实已经看到他夹著的那个包裹,但还是问了问。
    “请陛下一观。”金应打开包裹,里面是一个上锁的匣子,等打开匣子,才是全国的各路各州各县的主客户统计数字。
    一千多个县的数据,写下来也有上百页呢。虽然谈不上厚吧,分量却不轻。
    上了这本帐的,才是带寧朝廷控制下的人力资源,不上这本帐的,那就是隱户。隱匿起来的户口,是不能够成为封建朝廷的燃料的。
    “与我瞧瞧。”伸手接过,展开帐目。
    別的先不看,单看淮南的。先前张巡去扬州的时候,得知淮南户籍人口在三百五十万上下。现在再看,不计算亭户(灶户)的话,人口数量是三百六十余万,符合预期。亭户是盐司衙门单独官吏的户口,就和种茶的园户一样,一般不列入地方户口的统计之中,另立户籍。
    说白了就是张巡把亭户脖子上的上吊绳放鬆一点,不允许地方上点籍阅貌,抽发亭户的摇役。亭户煎海煮盐已经很艰难了,不能够再受到地方的盘剥。
    当然啦,受到盐司的盘剥,那是必然的,张巡默许。
    竭泽而渔也要讲基本法,可持续的竭泽而渔才是正经道理。可著一只羊薅羊毛,羊薅禿了,毛没得多少,羊冬天直接冻死给你看。
    “好,这册先放在我这,明日合议。”张巡看完,金应非常自如的把匣子、
    小锁和钥匙都递给张巡。
    “勛贵官人占田,陛下已有腹案?”金应確认一下。
    “同前议差之不多,略有修订。”张巡点头。
    主要的变化就在於张巡再度確认了从五品以上的大夫们,那都是人上人上人,全家不纳税、不服役。有爵在身的,也是不纳税不服役,还允许占田。也即郡王十万亩,国公二万亩至五万亩不等,往下依次递减。一直到五品大夫的二千亩占田,免一切起科。
    从五品(不含)以下的官吏,只免本人·父·祖·子·孙,以其为中心点的上下各两代人之劳役,兄弟等一概不在范围之內。名下田亩,照章纳税。
    勛贵官人,即便把土地转移到其他人名下,也没有太大的作用。天下之户□,尤其是淮南·两浙之户口,张巡再三严厉追问,已订明白。诸多军將的家口,本来就是淮南新官帐上,现在再登户籍,两相对照,不言自明。
    应该不可能有人放弃自己拼尽全力挣来的“新官籍”,就为了逃开那二干抽一的亩税吧?
    真要是有,那尊重、祝福、不理解。其他人在战场上砍了几十个脑袋,也未必能够抬旗,他要是自己放弃旗籍,那確实是一號人物。
    “成策便可。”由於是早就在宰相公卿会议上討论过的,还在淮南军將內部通过气,金应並无反对之言。
    转天召对,几位宰相均表示可以接受。开国四王,三个在现场,叶李不置私產,他名下一亩地都没有,就是这么光洁。
    王安节是蓄私產的大军將,谢堂更是两浙和荆湖的大地主。对於这种事,他们本来还担心叶李说点什么,他们没法接话。
    结果叶李直接表示,眾臣诸將翼赞国家,有功社稷,如此规定占田合情合理。他这一说,谢堂连忙表示自己名下超过十万亩的,情愿都献出来作为地方上学校的学田,或者是官衙的官田。
    王安节更好,表示自己就算有十万亩,也一定按照二十税一完纳亩税。当然全家上上下下几百口,包括託庇在王安节名下的几百名亲將全家,也就不服役了。
    他一个人庇护四五千人,这四五千人虽然还在带寧的军籍上,但只服军役,其他一概不问。
    可以,王安节当年护卫著张巡出城攻打伯顏,大腿中箭,血流如注,还拼死殿后呢。这份恩情张巡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有这个待遇没问题。
    如此,全票通过。寧朝对於勛贵和官人占田优免的詔令,就是颁布,通告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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