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2章 843.南投云朔难民潮

    第842章 843.南投云朔难民潮
    赵孟頫干完这一任清田使,差不多就四十岁了。马端临和赵孟是同年,现在正在做中书舍人,还得在中央和地方再歷练两年。
    “陛下,马舍人有急表呈上。”
    结果张巡才放下碗,同眾人告別,预备同瞿霆发饭后百步走呢,外面就有侍从一路小跑过来,捧著表章。
    “恩?”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事吗?
    “前任江西发运大使的马相公薨了。”这种表都是公开的,发来的时候,其实就人尽皆知了。
    正好瞿霆发已经接到了通知,匆匆走到廊下,预备和张巡做任前谈话呢。结果还有十好几米路呢,就骤然听到一声薨了。
    “哎哟。”马廷鸞原本是带宋的宰相,后来张巡要北伐,就起復他为转运使。
    当时诸路大军出师,有走淮安的,有走寿州的,有走襄阳的,一条道上只能维持几万人马的后勤,金应担任六路发运大使统筹,其他人都给他打配合。
    等张巡北伐成功,马廷鸞便再次告老回乡。毕竟他儿子马端临是张巡钦点的状元,有得是光辉前途,已经不需要他再扶一程了。
    没想到回家这才歇了不到二年,就薨了。生老病死,固有之理。瞿霆发才走到张巡面前,甫一行礼,就瞧见马端临面容哀戚的返回勤政殿。
    得了,先接待马端临吧。
    简单的抚慰了两句,接受了马端临丁忧的请求,张巡一面命有司擬定马廷鸞的追封待遇,一面宣布下赐祭坛和少牢。三品以上卿大夫死了,本就有这个少牢的待遇。但皇帝赐的,和自己准备的毕竟不同。
    马端临垂下泪来,连连谢恩,这才被人搀扶著出去。他这一丁忧就是三年,但也没办法,封建王朝讲究这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宗法(屏蔽)伦教。不过短时间之內,马端临算是掉出这个宰相预备梯队了。
    倒是杜滸回来了,干上一任户部盐铁侍郎之后,就有了衝击参知政事的资本。得和他好好地聊聊,看看他的心思態度。
    作为文天祥的谋主,杜滸並非张巡的嫡系,但也是亲善张巡,支持张巡的人马。属於拉拢一大片的范围,是可以提拔到宰相的位置上的。
    “马舍人家严薨逝,不幸啊。”瞧见马端临被人扶走,瞿霆发还挺感嘆。
    “————”张巡刚想开口问,你爸多大年纪了?
    话到嘴边立刻收了回去,当年张巡第一次见瞿霆发,就是因为他爹去世了,他顶了他爹的职,到临安谋差事。人家爹早死了十多年了,张巡要是再问,真不礼貌。
    “陪我走一圈。”张巡立刻改口。
    “陛下请先行。”
    “方才召对,四川閫帅杜滸將要调回京兆,放你去做一任,你觉得如何?”
    “全凭陛下栽培!”来之前瞿霆发其实就已经听到了消息,毕竟把杜滸回调的詔令都已经在枢垣走程序了,他一个户部侍郎能不知道嘛。
    “哈哈,哈哈哈哈————”张巡原本还准备了一箩筐的话说,结果瞿霆发自己已经把自己说服完事了,张巡纯属自作多情。
    这就是自己带出来的人马的好处,一声令下,指哪儿打哪儿,就是刀山火海也敢去闯一闯。从京兆的侍郎,发到地方上担任安抚,一句废话都没有。
    “陛下简拔臣自草莽之中,知遇之恩如山岳之高。”瞿霆发是怎么有出仕机会的?
    是因为当年他在下沙盐场,组织了地方的亭户灶户千余丁,建立武装。他们家本身就是世代担任盐官的场管勾,或者说场提干,因为组织义军的功劳,被彼时下令凡见在官吏,有职不逃,恪尽职守的文天祥和陆秀夫,一律迁转三级。
    当然啦,他也只是因此获得了官身。至於你问他组织盐丁,是喜迎王师,还是进京勤王,那就不礼貌了。
    可他获得官身之后,落得实职,却是张巡的简拔。若非张巡將他一力提拔到淮南盐司的任上,以他家的关係人脉,能够继续掌管下沙场就算是最好的结果咯。
    “你弟弟瞿电发在淮南任上呢吧?”张巡停住脚步,拍了拍他的肩膀。
    “现在淮南盐领。”
    “回京来做盐司郎中吧。”
    “陛下宏恩。”瞿霆发连忙躬身行礼,他们家吃饭的本事都在盐务上,肯定希望能够一直有传承的。
    现在他要脱离盐务体系,进入更高的官僚层级了。这既是他的本事,也是他的运气。可他们家在盐务上的位置,总得有个人在里面钉著。张巡拉一把他弟弟,保证他们家在盐务中的地位,他不管是出去干啥都能安心。
    “会打马球吗?”这才绕著勤政殿走了半圈,就把瞿霆发说服了,张巡很空啊。
    “会,会会会。”瞿霆髮长期在文官序列,但他其实也是颇有勇力的人物。
    当初张巡在黄震家门口瞧见瞿霆发的时候,他们几兄弟那可是和张巡的夷丁突骑手搏数十回合不分胜负的猛男啊。
    该说不说,在中国这地方,但凡是你入了食盐行当。似乎就没有一个是屏弱之辈,如果你是干私盐的,那更別说了,绝对是威猛大汉。
    黄巢是吧,最典型了。元末的张士诚,那也是猛男啊,在高邮一城扛元军八十万。这个数目大概率是吹得,但不妨碍他真猛男。
    到了清末,淮上、豫东、鲁南等处的捻军,主力就是两支人马。一支是干私盐的马队,一支是娶不上老婆,也没有家业的河南·淮北光棍汉。
    “走,与我同去。”张巡一把挽住瞿霆发,跟哥们一起去打球吧。
    “同去同去。”瞿霆发比张巡还兴奋,袖子一擼跟著就跑。
    不过走半路上,张巡还是拐去了礼部。多嘱咐了一句,马廷鸞的追封上面,可以適当从宽。马端临毕竟是咱们亲自拣选的状元,要多给几分体面。另外马端临丁忧期间的俸禄,也按照现职,计日发放。
    普发给臣工们的赏赐,也都要发放到位。三年之后马端临回来,一旦提交了履歷,就立刻报到张巡这儿。
    能做到这一步,张巡基本上都到位了,该有的恩都有,该赏的体面也到位。
    至於流眼泪?那完全不至於。
    毕竟和马廷鸞没啥感情,更別提君臣相得了。要是叶李去世了,张巡得为他輟朝七日,设九坛,赠太牢,追亲王,荫子孙,抚棺大哭。
    今儿来的有点早,大伙儿人还没到齐呢。趁著等待的这个片刻时间,张巡就把阿难答叫了过来。
    你小子別叫张献忠了,哪怕就叫张阿难答,给你儿子起个正经汉名即可。没必要为了討好张巡,就搞出这种諂媚的名字。
    叫俺一声大哥哥,那便足矣。
    阿难答一瞧张巡这个態度,就知道张巡不是在生气,而是確实不喜欢这样露骨的名字,连连表示之后会回去再改的。反正一切紧跟大哥哥的脚步,大哥哥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该说不说,阿难答的身段確实相当的柔软。没跪之前,就知道先送给张巡两千匹凉州大马,来对张巡示好。等跪之后,一点儿没有犹豫的,就跟著来京兆长见识。
    在京兆生活这两个月,阿难答是看明白了。他自己绝对没有在陕西·河西关起门来做土皇帝的本钱,即便那十五万户军户都听他的,那也没有用。
    张巡不单单是兵比他多,还比他强,至於国力,更是不知道多少倍於陕西一隅。既然如此,那还不如滑跪,至少荣华富贵是少不了的。
    再者凭藉忽必烈·忙哥刺·阿难答,祖孙三代在西陲的威名,之后阿难答家还有得是可以发挥的地方。
    对於张巡要恢復汉家故土,一路长出到瓜州敦煌,並且在哈密设置守捉,招抚夷落的想法,阿难答已经看的清清楚楚。
    此时寧朝没有一个比他阿难答更適合的將领,在这个方向上展拓。汪良臣老了,歷史上他在四川·云南转战多年,不幸染病,此时早已去世。此时年近六旬,还能给张巡当几年大帅?
    最后还不是要我阿难答来执事。
    好好干,这带寧的富贵,少不得他阿难答一份。
    两人这几句话的功夫,前来参与马球的人员,也络绎不绝的到场。瞧见张巡站在廊上和阿难答閒谈,还说是不是要去道一声抱歉。结果大伙儿都说张巡正在和“张献忠”说话呢,你掺和什么热闹啊。
    惹得大伙儿哈哈大笑,连带著在侍卫亲军步军的张孝忠也被扒拉了出来,好兄弟,以后你也是忠字辈的。他献忠,你孝忠,忠不可言吶。
    一帮子莽汉,也没啥坏心思,就是听到了,取笑两句。等哈哈大笑完了,球场上已经准备妥当,双方骑手可以入场击球。
    张巡今儿和瞿霆发等几人组队,阿难答分到对面去。这位新收的小弟弟,让大伙儿瞧瞧你六岁就在马背上放弓的水平,到底是什么成色吧。
    大伙儿是打的酣畅淋漓,你追我赶,马下那枚小小的球,四处抽飞。每逢落袋,场上欢呼,吆喝声,鼓掌声不绝於耳。
    一场结束,张巡正同几位队员谈笑擦汗呢,两名兵部的司官跑了过来。虽然打马球是张巡的“私人行程”,但作为皇帝的张巡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私人时间的,且行程一直通报给当班的侍卫亲军和忠诚军堂官。
    就为了能够隨时找到张巡,或者说也是为了便於保护。当然啦,不是因为有急事,几位堂官是绝不可能把张巡的行程告知出来的。
    “哪里的急报?”张巡瞧见两个司官探头探脑,便冲他们招手。
    “两处急报,大同、寧朔。”两个司官各捧著一份报来,一封套袋上写著云州王道夫,一封套袋上写著寧朔阿迭乌也。
    恩?海都都死了个屁的,这两地方能出什么大事啊?
    也没避著左右的队员,他们本来就是国家的大將,只是因为暂时没打仗,这才留在京兆和张巡打马球。真要是大规模进战,老兄弟们都得跟上,出去库库砍人剃头。
    倒是大伙儿立刻闭嘴,安安静静的等著张巡把急报看完。说是急报,大同寧朔距离京兆数千里,况且当地各有守军,能够临机处置。除非是蒙军大入,可哪里还有大入的蒙军呢?
    嘿,还真是大入!
    寧朔和大同同时发来急报,说是有大量的蒙古人口南下【注】。如果只有百十口,那地方上自己就消化了。甚至其中的精壮男子,还有可能会被一刀砍了做首级功。
    很正常的事,毕竟张巡重军功,考验也非常的严格。但这种南走的蒙古人□,是確凿的老韃子啊,头皮绝非新剃,齿口也很难模仿。一枚虏骑首级,能够换来三十或五十贯文的赏赐,冒险一试唄。
    结果南下的不是几百口,不是几千口,是几万口,驱赶著牛羊驴马,连带著帐篷大车,整落整落的南迁。
    就这两个月,两地南下的蒙古人口,已经不下十万口。这个数字已经庞大到他们必须立刻上奏,並且请求朝廷增兵、加、给粮、拨款。
    增兵弹压,加餉操练,给粮安抚,拨款筑城。一下子来这么多蒙古人,仅凭才建立起来的寧朔守捉,和相对贫瘠的云州大同,是完全没有办法安插的。
    只能够依靠朝廷的力量,来干预,来补强。而且这么多蒙古人来投,到底是抚是剿,地方上不敢擅专,需要询问张巡的意见和態度。
    假如要剿,会不会导致这些蒙古人造反。十几万人猛衝寧朔或者大同,那场面真不敢想像啊。即便这里面有不少老弱妇孺,壮丁亦有数万之多。
    蒙古人骑上马就是兵,若是再有甲冑,其力倍增。
    看完急报,张巡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蒙古內部已经开始乱起来了。海都战死之后,其诸子爭位的大戏,恐怕已经敲锣开场,纷呈上演。
    【注】:《续资治通鑑—元纪八》初,哈都作乱,其民来归者七十万,散居云、朔间,僧格议徙之內地就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