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9章 820.挟胜势釐清河东

    第819章 820.挟胜势釐清河东
    除开击破蒙军外,张巡还解救了被围圈在更北处的数千寧军河东兵俘虏。从被解救的河东兵口中,张巡大概得知了前一日蒙寧交战的情况。
    不是他们不想奋力抵抗,也不是他们想要投降,实在是河东路兵马副总管阔阔出战死,兵马总管郝天挺引兵遁走。紧接著蒙军马步就涌了上来,车阵內部还遭到了蒙军的奇袭,內外皆乱。
    阿迭乌也呢?
    没见著,河东兵皆言阿迭乌也一开始阵列在车阵之外,同蒙军拉扯。確实是发挥了作用的,蒙军怯薛不敢直突车阵,生怕被阿迭乌也掏了后腰。
    更多的河东兵们就不知道了,因为阔阔出一军的主將副將全都战死了,郝天挺则是被左右亲將簇拥著跑路。没有一个有分量的大將陷於敌手,被俘的都是步卒。
    弃军而走,按律当斩!
    张巡皱眉是表现在脸上的,弃军这种重罪,要是都不表现出雷霆之怒,人家当张巡是泥捏的呢。
    “派人去追!给我把河东將帅都追回来。”张巡对著身边的李让吩咐,不能因为郝天挺配合张巡收服河东,就轻易的放过这样的重罪。
    如果他坚持到张巡赶来,或者是力战不敌而兵败,那没有问题。战死了要褒扬三代,没战死也不问罪,继续带兵。
    “是。”李让咽了口唾沫便应声,招呼上二三十骑,便持张巡的令旗去追河东军將。
    “细细审问,韃子所掠的生口所在何处。”摆手送走河东兵,张巡又要问蒙军的战利品车队去哪儿了。
    灵夏一带人口凋敝,被鞋子劫走了上万口,如果有可能索回来,肯定是回来最好。多一份人力,能广种薄收,多种几十亩地呢。就算一亩地只能出一百斤麦,那也比从关中、河南运一百斤来的强。
    “已然安排下去。”这事不用张巡吩咐,李让已经在做了。
    先前在旧定州镇城的时候,寧军君前合议,就猜到蒙军的战利品车队和蒙军大队分开行动。现在蒙军大队被张巡击破,全是輜重的车队跑不远。
    “除海都外,韃子將官斩得几何?”都说了当今天子重武功嘛,张巡肯定要问明白的。
    况且李让作为张巡的“掌书记”或者“行军长史”,其职责之一便是记录各类军事情况,之后匯入张巡的实录內。为后世留下此战的各种记载,也形成本朝的官方定论。
    在这荒无人烟的草原上,张巡也没有办法赏功。刘纬夺取了海都的首级,张巡也只能解下自用的小刀,以为约定,等回到京兆之后再行封赏。
    不单是升官封爵要走流程,发誥命,那食邑一万户也得专门在户部註册確认,之后才能够將一万户的租税世袭罔替的发给刘纬本人及子孙后代。
    咱们那可是正经的朝廷,不是过家家,详细记录,多方確认,互相印证,之后才是大笔大笔的赏钱和军功爵。
    借老乡的首级来用一用,就能得五十两白银的赏钱?你想都不要想。
    “尚在辨认之中。”
    李让这话其实还有一重旁的意思,那就是大局已定,首级都砍下来堆一起走流程了,老弟您可以睡一会儿啦。
    万余骑追隨张巡而来的马兵,分作三班,已经有一班在临时围起来的车营內躺下。偏厢车上都是粮食马豆,蒙军原本准备拿来自己用的,所以都完好无损。
    环列成圈,即是现成的营地,外头寧军则分成两班。
    一班忙活各种杂事,扒衣甲,收集战利品,辨认尸体,捕捉俘虏。该说不说,寧军骑兵一个指挥只有三百多骑,还真好办事。正好分成三班,保证每个指挥的兵都能够参与到战利品的搜刮之中。
    最后一班,下马阵立四周,可以稍息,但不可以睡觉。
    蒙军怎么败的?打贏了之后觉得全军都歇一夜,在旷野里,四面无遮无挡的歇一夜,没什么问题的。
    寧军离得远著呢,五十里外都没有寧军的踪影,睡吧睡吧,做一个美妙的梦,在梦里继续蒙古“上帝之鞭”的征程。
    他们才吃得亏,张巡肯定不会乐意吃。即便这样有些苛待军士,那又如何,等回到京兆,人人加赏,烹牛宰羊,足可报偿。
    “我没什么好歇的,你倒是可以去歇歇。”张巡听出了李让话中之意,只是笑笑。
    言罢,嘱咐了一句等之后得到口供,验明首级,就赶紧派人来通传。都是大事,不可轻忽。
    打发走李让,张巡先是去车营內观瞧已经安歇下来的寧军。高强度衝锋赶路,紧接著又投入到突袭作战之中,一个个终於有时间躺下,哪怕是只有草垛和木板可躺,那也睡得香甜。
    鼾声如雷如何?没人被吵醒。据说一战时的两军老兵,外头打炮,他们在坑道里面照样能睡。早就习惯了,更別提战友打呼嚕。
    帮著几个睡相很一般的军士扯好毛毯,张巡这才离开车营。
    出了营地又开始过问军士凿冰取水,生火做饭的事。车营內的军士睡四个小时就会被叫起来,换班让別人睡。等大伙儿都睡过一程,才谈其他。
    四个小时正好够挑水打柴,生火蒸饭。你说张巡突袭还带米麵?张巡没带,你河东兵的偏厢车里不都是嘛。
    在这荒原上,要是有一口热汤饭,能让人都爽的抖三抖。
    瞧了瞧正在分割马肉的几个老契丹,张巡还笑谈等下分一口呢。都是寧军和蒙军受伤或者死亡的马匹,甭管活著的时候是价值百贯,还是数百贯,现在都剥皮下锅完事。
    正好有几名军士,从人工掘开的一条小坡道上,挑运了大块的河冰上来。一问,是给海都的尸体冷冻用的。虽然现在还没开春,黄河的坚冰也未开融,但海都的尸体实在重要,还得拉回京兆去告祭太庙呢。
    见此情形,张巡立刻上去帮忙。这事算是张巡的“家事”,子孙在外面创立了事业,回家向祖宗献宝,如何不是家事呢?
    大伙儿还要推让,却拗不过张巡,到底让张巡挑了一槓。这会儿海都的尸身还在缝合,他的衣甲等,也都被找寻了过来。
    先前张巡嘱咐过得,海都隨身的器物,以及大帐內的用品,由张巡自费从缴获他们的军士手中买下。之后跟著海都一起下葬,免得將来考古发现,说海都是光著脚,连个陪葬品都没有,就被张巡埋了的。
    至於你问皇帝还需要从士兵手里赎买战利品?那是当然啦,甚至是天经地义的。李世民率领大军去打高句丽,大军携带了数万俘虏的男女在幽州的奴隶市场发卖。李世民自己掏钱把俘虏买下来,將钱分给参战的军士。
    人家脑袋系在裤腰带上,出来跟著你打仗,说好的战利品要有多少比例给士兵本人,那就得给。这都不给,人家凭啥给你扛枪啊。
    眼前这会儿,海都的那些器物都被装在他隨军的箱笼內,堆在存放海都遗体的帐篷內,有专人看守。
    外头已经够凉了,帐篷內更凉,全是从河里挑出来的冰块。蛮好,海都虽然一分为二了,但形態维持的还挺好,没有一点腐败的模样。
    对首级这种东西,张巡见的多了,也不觉得如何。只是嘱咐军中有这个手艺的大兵,好好缝,如果可以的话,再涂点粉,把缝合的刀口给他遮盖一下。
    说完掏出一枚大寧赏功银钱,给那大兵当赏钱。原本的崇庆赏功已经不铸造了,现在都换成了大寧赏功钱。
    “陛下,阿迭的前哨回来了。”张巡正准备去慰问一下守在大营周围的寧军,就瞧见石抹库刺跑了过来。
    喘的厉害,想必也是在营內找了一阵。谁叫张巡的腿脚还很灵便,见天锻链,早上大宝剑,下午打马球。
    “呢?”听到说阿迭乌也的前哨骑兵回来了,张巡原本头的怒意顿时大减。
    被打跑了,还知道派人回来看看,不算糊涂,没有白跟著张巡这么多年。要是只知道跑路回河东,那就算是亲隨故將,也得贬官夺秩。
    “就在大帐前。”
    快步回到帐前,本身也是侍卫亲军出身的五名骑兵立刻行礼。表示阿迭乌也就在离此不到百里的一处河湾,並未不顾一切的遁逃。
    按照他们的说法,他们是因为河东骑兵数千骑先跑,独木难支,实在没有办法了,这才跟著一起遁逃的。彼时全场大乱,仅凭阿迭乌也三千余骑,在一片瓦解之中,是很难进行反击的。
    倒也说得过去,张巡就问他们现在回来是干嘛?
    问起这个,带头来哨探的小军官直言,阿迭乌也篤定张巡正在北上,搜寻蒙军踪跡,寻机作战。他那点人马不足以同海都正面对攻,但可以不断地袭击骚扰海都。
    就像先前海都从阴山南下时那样,海都想吃掉他,就得动员起大半兵力,且还得找一处不利於奔驰的战场。不想吃掉他,那就得被无穷无尽的骚扰,闹得一个头两个大。
    在阿迭乌也看来,他已经没办法和张巡实现南北並战,將二万余蒙军一口吃掉,杀他个片甲不留的军事计划了。那么退而求其次,他儘可能的拖延蒙军,给张巡创造和蒙军打决战的机会。
    希望疲惫,臃肿,还大意的蒙军,被张巡一鼓而破。
    嘖嘖嘖,算他阿迭乌也还有点志气。听完稟报的张巡微微点头,但也没有太多的表示,只是让他们立刻去回报阿迭乌也,率兵前来匯合。
    另外河东兵的正副总管郝天挺、阔阔出是战死,还是逃亡了?战死不论,逃亡的话,跑路去了哪里?
    河东兵战死者数千人,尸体全都被蒙军推到了一起。如果现在黄河解冻,他们就丟黄河里了。可惜这不是没解冻嘛,那只能堆成几个大堆,预备之后纵火焚烧。
    想在这样的大堆里找到个人?那难度太大。
    前哨骑兵只说阿迭乌也和河东兵是分开跑的,並不清楚其將帅在何处。先前张巡从被解救河东军的口中,得知阔阔出是战死了的。现在復问阿迭乌也麾下的骑兵,主要是为了多方印证了解。
    战死的,那就是高一等。
    “河东兵得好好整顿一番了。”也不知道李让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来了这么一句。
    河东这地方比较特別,在当初张巡与旧元势力的交锋中,並非主战场。所以张巡本人连太原都没去过,將侧翼交给了王安节。
    王安节的大兵一进山西,以郝天挺·阔阔出为首的故元文武,就倒戈卸甲,以礼来降。真叫一个望风披靡,毫无抵抗。
    没有发生抵抗,也就没有清理本地成型的社会各阶层和不同政治群体。以至於到现在并州太原的知州还是郝天挺,河东兵马都总管亦是郝天挺。
    反而是抄家发配来千余家的云州大同,安插进了广东出身的进士王道夫。
    是以张巡或者说带寧,对河东的统治是有些不力的,也是有些薄弱的。眼下正好借著这个机会,好好地收拾收拾河东,才是正理。
    “你说得是。”张巡心头盘算著。
    直接杀了郝天挺?有些不妥。毕竟他当年以礼来降,使得张巡能够轻取河东一路。不单单是他本人投降,他还作为河东世侯,以及河东故元官吏的头面人物,带著各郡县一道降服。
    如今天下还没有完全平定,似这等標杆人物,是不能够轻易处死的。但剥夺其兵权,却是天经地义的。
    知并州的差事,可以让他戴罪效力。但是河东兵马都总管,得换成京兆来的。正好有郭积万,既是北方人,又在北方毫无人脉关係,全靠张巡立身。
    先把河东这些跑路军將的兵权给剥了,让他们变成单纯的州县官。之后就可以慢慢的腾挪,把他们对河东各郡县的事实统治给拔除掉。
    “釐清河东之后,亦可取关中·河西。”李让的眼神变得锐利,挟大胜之威,就该把能办的事都办了,不留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