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9章 810.陇山外胡尘纷纷

    第809章 810.陇山外胡尘纷纷
    眼前的站户,那一口嘰里咕嚕的鸟语,时不时的蹦出两个蒙语词汇,令张巡听了只觉得耳鸣。连长安派来的嚮导,也只能无奈的同张巡摆手,真是丝毫办法也没有。
    蒙古灭夏之后,原西夏领內人口十不存一,但这么大的一片土地不可能就空放在那里。之后蒙古人继续西征,迁移回来大量回回色目人口。什么高加索啊,钦察啊,突厥啊,六盘山现在还有蒙古和回回部落呢。
    已知本地汉儿极少,几乎为零。又知蒙古迁入大量中亚、西亚人口,且四散分布。会是什么结果?
    就是眼前安西军自属的站户,讲得都是根本听不懂的某种语言。看模样铁打的白人,保不齐是从什么高加索的山沟里俘虏来了,丟到河西、灵夏这一带,充发为站户。
    逃?张巡上万铁骑在手,还被嚮导提醒一定要料理好骡马,修养好精神,才能够从这荒原里走出去。你一人独骑?
    或者有的已经有了老婆孩子,那更走不得了。拖家带口的,放哪个朝代,你也做不了逃兵,干不成逃犯啊。
    也就是这地方地广人稀,几乎没有任何土地兼併问题。换个別的地方,必遭盘剥兼併,除了造反,只剩下喝盐滷水自杀一条路。
    他们困苦什么的,倒还是在其次,张巡清楚的意识到,如果再不迅速的扭转当地的胡化趋势,此地將不復为汉儿所有。
    仔细想想,带明的朱元璋派兵恢復甘肃地方,建立寧夏镇,不就是在事实上攻入一个完全没有汉俗,没有汉化,一切的一切都是別样风格的“异国”。
    重点是老朱不仅打下来了,而且守住了,最后还成功实现汉化了。
    这功绩提的少,提的太少了,后世几乎没有怎么提。仿佛只是简单的攻克一个普通的州郡,没有任何难度。顶多就是人口少点,地方荒凉点。
    按现在张巡的看法,这和去攻打並占领外国,几乎没有什么区別。
    眼下老朱的差事,突然间丟到了张巡的脑门上,张巡怎么会不晕呢。还是那句话,不当这皇帝,根本就不知道天底下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全都得张巡来拿主意。
    “出陇山,原以为不过是番汉杂处,现在看来,已非我中原汉土。”李让也不是瞎的,看的明明白白。
    当地连个东亚人长相的站户都瞧不见,瞧见个蒙古人都算是见著“亲人”咯。毕竟蒙古人他一口流利的蒙古话,张巡甚至都能够时不时的搭一嘴。能交流,才能拉近距离。
    和这些完全就是色目、回回的异族相比,这会儿就算是蒙古军户,都变得面目可亲起来。
    “任重而道远啊.”张巡怎么会看不出来呢,这事是难办咯。
    恢復交州,至少还有百万福建老乡可以去填。恢復云南、贵州,可以学朱八八用江西填湖广,湖广填四川,四川和湖广再一起填云南。
    可恢復了河西和灵夏怎么办?山西都被杀成宣慰司了,河北的人口张巡还嫌少呢。就陕西本地这百数十万汉儿·蒙古人口,杯水车薪啊。
    先前总觉得陕西·河西有二三百万人口,到当地一瞧,如果不把蒙古人算进来,汉儿只有几十万。算进蒙古人,也就百数十万。剩下几十万,大抵是內迁的色目、回回。
    为之奈何?为之奈何啊。
    “换个没见识的穷措大,就得把这地方拋却咯。”李让如何不知道这地方恢復起来有多难呢,但还是坚定的同意张巡对此地的恢復。
    “是不是觉著控厄河西、灵夏,才能不復唐季天子守国门之难?”张巡心想天子守国门这事,也不是带明先乾的。
    只不过就是带明两次主要的守国门,一次土木堡之变后守住了。后边检检嘛,那真是气数已尽没得救。反倒是带唐的长安,瞎,不提也罢。
    “本就如此!若如前宋,则西贼大起,关中不安,河东、河南皆困於转输,永无寧日。”李让还是很有见识的,知道这一带的重要性。
    如果张巡把这块土地给拋弃了,那就要做好以后不单单是在河北、辽东防秋,还得在陕西防秋的军事准备。
    整个北部边疆永无寧日,东夷、北虏,乃至於西贼,將日以继夜的往中原入寇。东汉就是被西部的羌乱拖死的,带明则是被崛起的辽东满洲给放血放死的。
    隨便哪一朝,有一个重大边患,就能够造成持续性的失血。带寧要是运气“好”,一下子碰上三路失血,东夷北虏加西贼,三个大患一道来招呼,那多大的“福分”吶。
    別最后老张家连百年气运都没有,那真就滑天下之大稽。
    眼下李让认为是绝对不能够图一时的苟安,就放弃陇山以外的土地,一定要把这些地方都收回来,並且逐渐汉化。否则就等著给子孙后代,留一个大烂疮,永生永世好不了吧。
    “说得在理啊。”张巡当然知道这一层的关係,而且也十分的认同,觉得李让相当有远见。
    与此同时,更重要的是避免当地的胡化和某教化。和歷史上稍有不同,到现在为止,阿难答还没有下令十五万安西军户一道信奉某教。
    时局、环境、经济,各种各样的因素都变化巨大,他虽然本人倾向於某教,但根本没有让他狂热改宗的时间和空间。
    毕竟另一个位面,带元击破了宋朝,统一了全国。安西军並没有太大边患,已经开始了稳定的生產发展。那折腾一下,完全没问题。
    现在海都·篤哇交相入侵,京兆的张巡又加以威压。统合人心还来不及呢,哪有空自已给自已找不痛快,让信奉基督教和佛教的勛贵们集体改宗啊。
    或许,不对,应该是一定,最后一个能够避免当地某教化,並成为某教侵入桥头堡,以至於在带清发展势大,成为巨害的窗口期。
    现在除了部分被迁入的色目回回外,本地並没有浓厚的某教思想,情形远比滇中押赤城好。押赤城是造了孽了,已经建立起八座大经塔咯。
    作为汉家天子,张巡是绝对不会允许有试图破坏汉文明的癌细胞存在的。你融合进来,用汉俗,行汉化,那欢迎。你人少要尊重,人多要行教法,那可就对不住了。咱们张二的刀,磨得锋利的很。
    “兹事体大,陛下务必慎重啊。”李让显然是要把这事当成头等大事来办,河西那也是汉武帝开拓来的故土,不可等閒处之。
    “朕明白。”
    很稀奇的,张巡换上了非常正式的自称。连李让都不由得抬头,直接面视了一下张巡。平时即便是聊军国大事,张巡也是很自然的用我,用余,这种一般的自称。
    今日面对此事,居然用到了“朕”,那必然是已经放在了心上。
    国家边疆大事,可能会关联子孙数百年,確实得郑重。其实他哪里知道啊,不单单是悠关国家疆域的大事,还有可能是遗害千年万年的隱患呢。
    “愿为陛下掌书记。”李让当即拱手,表示这事他记下了,以后天天提醒张巡。
    “若不能恢復汉家河山,卿当日日於建武门,面刺於朕。”张巡当即要求李让,千万不要忘却,如果那天张巡忘了,直接站建武门口骂。
    “啪”的一下,两人击掌盟誓,永世不忘。
    兵马直过高平川,终於抵达鸣沙县。同嚮导说得一般无二,鸣沙县县小城破,並无多少確凿防御。城厢內外別说三千户了,二千户都欠奉。
    一问人去哪了?乡老妇女都说被徵发去兰州,为大王转运粮草。真就是男子当战,女子当运,牵连於道路,日夜不息。
    闻言张巡只是頜首,既然说是徵发百姓去兰州干转运了,那没办法了,真没办法。张巡北伐,还大规模的徵发两浙和两淮的民夫呢。大军远征,粮草为先,不徵发百姓协助转运,如何能够保障后勤?
    死几个老百姓,这河西、陕西,还是阿难答的,或者说还是寧朝的。死几个安西军的土兵?那保不齐战场上就多了个缺口,导致阿难答和汪良臣大败。
    丁壮都被阿难答和汪良臣徵发走了,张巡也根本不敢奢望在当地获得多少补给,能够供应全军喝一口热汤,就算是好的咯。
    本地的县官倒也知道不能慢待张巡,儘可能的弄来了几百只羊。用张巡隨军的大锅给张巡全军煮了口鲜活的羊汤,尽了地主之谊。
    再多的东西也没了,只能请张巡往灵州和夏州方向去。尤其是夏州,也即带元寧夏府路的治所,那里农耕情况较好,能够让张巡全军饱餐。
    张巡却不急,表示也不需要鸣沙县供应他这一万二三千骑吃饭。就帮著打草放马,同时派出嚮导,隨同寧军的哨骑北出,了解灵夏一带的情形。
    至多不过在鸣沙县待六七日,要是探查到灵州无警,张巡就飞马越去灵州。要是探查到灵夏一带已经烽烟遍地,张巡必然裹挟了鸣沙县的男女老幼,驾著大车往后退。
    同后边王安节稳步进军的部队匯合,有四方多人在手,便是野外浪战,张巡也是夷然不惧的。再者王安节还隨军携带了三十日的军粮,沿途隨吃隨补。匯入王安节的大营中,张巡才能保证自己魔下不至於飢饿。
    计议已定,哨骑探马飞驰而出,所以海都到哪儿了?到了西夏的定州。其位置大约在今寧夏石嘴山市平罗县,其前身为唐先天二年(713年)始建的朔方军城,又號定远城。
    定远城在蒙古对西夏的入侵中毁灭,但他作为汉延渠和唐来渠北段的主要施工工地,又在郭守敬开发之后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恢復。
    如今自然不是什么定州,就是一座普通的小军城,只因迁入了屯户和军户,成为了一个“镇”。
    此时海都正在围攻镇城,已经有所恢復的海都率领怯薛军数千骑,一般的蒙古牧民万余骑,合计二万,对镇內有完全压制的优势。
    幸好安西军也確实是连年迁移,一直在警备道路上的人马。镇城內的数百军户和屯户,闻警之后登城守壁。在槐河大战后,丟失了绝大部分军匠的海都,现在连打造的襄阳炮都变小號了。
    且他认为这样的小城,根本不需要用到襄阳炮这种高科技。结果打了一日,居然没有將镇城给打下来。
    海都稍微有点急了,因为他探查到,自己的身后有一支寧军的边骑,始终追隨。人数不少,据探马说至少有三四千骑。
    已经在河北和张巡好生交战过一番的海都,很清楚南蛮子的骑兵虽然少,但是素质並不差。毕竟只有最好的兵,才能够被编组进入侍卫亲军马军司。
    三四千寧骑,这个数目很微妙,海都派三四千人回去,未必打得过。分出一万骑以上回身去打,贏大约能贏,却有可能打草惊蛇,使得灵夏一带警戒起来。
    攻城能力稍有下挫的海都,其实很不想打攻城战。灵夏虽然不再是什么天下闻名的名城大镇,却也有些底子。真靠人肉去扑城墙,城內三五千人,便能够挡住他这二万骑。
    不美,实在不美。
    所以海都决定只在身后放三千骑,警戒寧骑。反正寧军骑兵不敢主动发起攻击,那就遛看唄。等海都·篤哇两军会和,这支寧军骑兵不值一提。
    只是好不容易终於瞧见个定居的农业小城镇,怎么能打一天还没打下来的?
    换做先前在河北,这种小城,都是三通鼓当当,直接就衝下来了的。现在诸军难道不效命了?
    结结实实的踩了踩脚下的砂土,海都命令一名千户,第二日持银符负大旗到城下督战。退到大旗之后的斩首,登上城壁並打开缺口的,赏赐银符,拔为怯薛。
    转天,这小小的镇城到底还是打了下来,却让海都损失了超过三百人。人数不多,可明眼人都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个合理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