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7章 737.浴血杀透韃虏阵

    第737章 737.浴血杀透韃虏阵
    不行!
    绝对不能后撤,即便他海都有高隆的威望,能够保证和自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怯薛们绝不溃败混乱,也不能够后退重整。
    虽然没有什么明確的来由,但是脑海中有一个明確的声音告诉海都,如果他在这里退了,在寧晋泊边的槐河退了,那他这辈子可能就再也无法跑马中原。
    或许不单单是中原,连燕山都难以重度。
    “安答,你们向前,我便立在此处。”海都当即拒绝了宽折哥和朵儿朵怀的建议,坚持决定道。
    即便是死几千人,丟几千匹马,只要能够在眼前这场耐力的比拼之中,胜过攻袭而来的忠诚军和侍卫亲军,那便能十倍百倍的报偿回来。如果他退了,那可就不单单是死几个人的事。
    ““..”二人没想到海都竟然如此的坚决,坚决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其实这就是草原出身將领一个习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我就走。以至於出现眼前这种局面时,二人想的是自己留下来顶住,让海都稍稍退后去重整队伍。能打就接著打,不能打往后边滤沱河两岸更平坦的地方退。
    到了平原上,那可就是他们蒙古铁骑的主场。
    但二人没有考虑到,现在战场上的“风向”,原本就昂昂出阵的忠诚军,因为谢拉的鼓舞,那口仙气已经转到了忠诚军的身上。胜利的天平正在向张巡倾倒,海都但凡后退一步,蒙军心里边那根弦子就得断。
    就得停驻在原地,硬拼,和张巡斗狠。
    既是勇气的较量,也是意志的比拼,看谁能够撑到最后。
    “通传全军,越过此旗者,斩!”海都虽然不再年轻,但数十年转战半个世界的威严,令他的话不容任何人质疑。
    “我若退后,亦斩!”海都的下一句话,令二人意识到以命相搏的时候已经到了。
    “去吧。”手一挥,海都跨上大马,佇立在自己的大蠢之前,叫全军都看得明白。
    主帅如此,诸將的阿干大哥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今日就是死在这儿,也绝对不能让一支箭,一把刀,碰到他们的阿干海都。
    鼙鼓声陡然连震,不论是海都身边的把阿禿儿,还是怯薛长,皆仗勇气,迎面反衝忠诚军。乌来的呼声先是由二三人高呼,未及片刻,便有数千人应和。再一眨眼,白大之下的海都威严正肃,脾群雄,口呼乌来,与诸军同在。
    同声如潮,正在蒙军前翼,已经被谢拉和郭积万打得摇摇欲坠,几乎到了崩溃边缘的怯薛长扎忽台所部军心復振。连扎忽台两侧那些惊慌的蒙古牧民也受到氛围感染,安定如初,抽刀挺枪於阵。
    以扎忽台为先,朵儿朵怀、宽折哥为后,並驱旧宿卫和牧民,数以万计的人马將忠诚军的进攻正面堵得严严实实。海都身边只留下阿失列儿一部怯薛,其余人马仰戈前立,群聚如潮,涌动出战。
    正受鼓舞,为一面“崇庆承宣张”的红旗,所激励的数千忠诚军,並发了一声喊,摆开架势向稍显杂乱的蒙军正面衝去。
    忠诚军內,谁人不知这崇庆军承宣使和何人吶?这是带领他们转战南北四百军州,一肩扛下宋室江山,在常州武进城下大破虏百万之眾,人所敬爱的张二节帅。
    那面旗帜,便是张二节帅在常州城头指挥诸军时所用。旗號显明,记忆犹新。见旗,便如见人。所有自忠诚军中出身的將土,浑身热血沸腾,手脚充盈气力。
    “杀!杀虏啊!”
    手持大枪,气势如虹的郭积万,脚踏著谢拉的背影,刺入蒙军阵中。千余支长枪,枪尖如江上白浪,直撞而来。迎面所过之处,无不倒曳,赤血飞溅,红白相连似搅。
    青甲、黑甲、赤甲、金甲,现在都只剩下一个顏色,那便是血色,两军无数猛士的血色。
    “前驱!前驱!”张巡听闻蒙军阵中传来连绵的鼙鼓声和呼声,手足之间横生无穷神气,不就是要拼嘛,我当年只有数千乡党,犹敢直面百万之虏,湟论眼前。
    伴隨著张巡的呼声,忠诚军和侍卫亲军护翼著张巡,高举著“奉天开道”的大蠢,一併冲向双方激烈斯杀的战场。
    敌我十余万大军,团挤到不足八平方公里的冻土上,几乎是摩肩擦,除了两面交战所在,便是想要转个身都渐渐困难。
    在两军推挤到严丝合缝前的最后一刻,已经精疲力竭的谢拉退了回来。一屁股坐到高车的后板上,大口喘气。
    仔细一瞧,其外甲已然崩解,四面甲叶崩飞,身上怕是插著不下十支箭。只是箭杆皆被折断,
    一时间未曾望著。再观其面容,哪里还有一寸白净,鲜血泼面如洗,鬚髮眉眼全系血染。厚血结团,令其眉目都难以睁开。
    “怎么样?”血葫芦一般的谢拉,这突然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竟然意外平静。
    “好极!好极啊!”张巡只是拍了拍谢拉的肩,能撕开蒙军阵营,此功之大,冠绝三军。
    “那便很好。”谢拉收敛起笑容,只是不住的喘息。
    见他如此,张巡便不分心,只是眺望著已经卷夹起来,廝杀声直衝云霄的战场。不知不觉间,
    两军卷夹之处,已然渐渐堆积出一道矮坡来。两军锐士前驱后赴,几乎没有片刻的停歇和迟疑,爭斗於此。
    前兵滚死,不过片刻,便有后军补上,而后军亦在片刻之后剿死於小坡。继后之兵,源源不断,力战不避。
    而前兵此时已为敌我两兵踩踏如泥,两军脚下的,哪里什么矮坡,是血肉堆筑起来的人墙。
    天光转牛,色涌惨云,竟不露下半片微光。怕是天也见不得这浑绞的血肉,只能遮蔽起双自来,权做不知。
    一队队人马,高呼著“赤心报国,誓杀韃虏”上前,至多盏茶的功夫便销为血肉白骨。活生生的人,转眼消逝。
    张巡的手紧握在车架之上,指甲几乎嵌入横木栏杆,十指上鲜血汨汨,而他本人是半分不觉的。只因望见那几如自己兄弟手足一般的將土,在为爭夺胜利而牺牲。
    什么狗屁的面如平湖,现在的张巡是心有惊雷,面如狂云。几乎所有的心神都被战场所牵动,
    为每一个牺牲的兵士所牵动。
    连眼睛都不敢闭,因为一闭一睁,便是数十人彻底消失在张巡的面前。张巡恐惧於自己,忘记他们的面容,忘记他们的姓名,忘记他们的番號。
    双目瞪得赤红,牙关紧咬,喉咙里仿佛烈火灼烧一般,想叫又叫不出声,想抓又抓不到手。
    “胜啊!胜啊!胜啊—————”
    张巡浑然不觉掌上的疼痛,拍打著栏杆,栏杆上沾满鲜血,以至於滑腻。
    矮坡上的爭夺还在持续,忠诚军和侍卫亲军,不论是步兵还是马兵,都列队迎了上去。没有人退后,没有人犹豫,张二节帅待我等如父如兄,今日必要报效。
    “赤心杀虏,赤心杀虏!”又一队侍卫亲军的步兵迎上矮坡,刀牌挥舞,左挡又遮,血光四泼。
    另一侧的海都,只觉得自己的心臟都要跳出胸口,战场上的鼙鼓击打如雷,他的心臟也狂跳如电。
    自他四十年前於海押立起兵以来,东征西討,所得勇悍精纯之士,就这样回到了长生天的怀抱。许多人甚至没来得及再回望一眼蒙古草原上的白帐和牛羊,便失去了生命。
    在旁遮普的印度河边,披甲战象的獠牙没有杀死他们。在呼罗珊的绿洲之上,突武士的弯刀没有杀死他们。在阿姆河的沟渠之侧,波斯人的箭雨没有杀死他们。
    现在,他们被一群曾经比绵羊还驯服的南蛮子,就这样轻易的杀死了。
    海都可以接受蒙古的勇土,以绝大的勇气,在攻城拔柵时,名声传扬的死去。可以接受他们在草原大地上丛射箭雨,交枪如林,在敌人身后妇孺的哭泣声中,光荣的死去。但他不能接受他魔下的勇士,就这样像是牛马牲口一般,轻易的死去。
    这一切都和他所想的不一样,他的祖先成吉思汗,是那样轻而易举的摧毁了金国所谓的精锐大军。在河北往来奔驰,几乎遭遇不到任何像样的抵抗。即便是封建九公中最死忠的武仙,也曾投降跪服在大汗的白大鑫之下。
    为什么张巡能够拥有分毫不逊色於他的勇土!
    一百年来,从大陆西侧的大海,到大陆东侧的冰洋,所有的国家、民族、部落,都臣服在了蒙古人的铁蹄之下。
    毫无例外!
    凭什么他张巡可以?
    目毗欲裂,海都恨不得用刀划破自己的脸颊,割下自己的鬍鬚,向长生天来乞求,让他的勇土能够杀破阻拦在眼前的蛮子,將蒙古的白大蠢插到黄河的南岸。不,是插到长江的南岸,插到南人所谓的首都临安。
    矮坡此时已经变成了平坡,两军死者不计其数,竟然將原本的墙垣,硬生生的堆垒成为平台。
    各自踏著同袍的血肉,进行著震撼整个天地的大决战,
    残酷到极点的廝杀,已经涂抹了太多太多的血色。整个世界都仿佛陷入了血红,这血红击打在每一名兵士的心头。不论他是蒙古人,还是汉人,双方的神经都紧绷到了极点。
    “嘣”的一声,若有可闻一般。
    一队彻底失去了所有思绪,大脑已经完全空白的蒙古牧民突然跪倒在地,大声的豪哭起来。崩溃了,他们所有的精神和灵智,都在这一刻完全崩溃消失。即便生还下来,此生恐怕也再难挽回。
    他们一生一世,都將被困在今日,困在河北,困在槐河,困在这无名的荒野穷滩上,再难走出区区数人的崩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传染到了整个蒙军的阵营。上一秒还抽刀搏杀的蒙古土兵,在下一秒便丟下刀枪,完全不顾及自己的后背会暴露在忠诚军的刀枪之前,退下平坡跑向北方。
    胜负的通信,就这样飘飞,飘到北面的海都,南面的张巡,以及每一个在战场上的人的面前。
    蒙军败了。
    海都在望见第一队数名蒙古牧民下跪崩溃的一瞬间,就突然心悸到无法自拔,双手抓天,试图抓住任何他可以抓到的东西。来將他从失败的深渊中拯救出来,让他恢復自由。
    须臾之后,蒙军如同风中的芦苇一般,苇絮被大风吹过,顿时四散。海都眼角都几乎瞪裂开来,他在昏迷前的最后一刻,只望见自己百战所积之大军,彻底走向了失败的“死地”。
    望见海都昏迷,阿失列儿扑身抢上前来,镇州真定、定州中山、保州保定,尚有海都的三万大军。收兵撤退,犹有东山再起之能。况且眼前的蒙军只是败了,人人有马,未必不能逃出生天。
    喝令左右怯薛,夹起白大,阿失岁儿將海都安置到大车之上,亲自驱车,走离战场。
    在白大鑫消失的那一刻,最后尚在坚持的儿位怯薛长和各部那顏,勇气顿消,甚至手臂和双腿都仿佛灌铅一般,再也无力挥动。只得跨上马来,追隨著他们大汗的马车,向北退却。
    忠诚军和侍卫亲军终於將蒙军完全推下平坡,他们所看到的,唯有不顾一切逃亡的蒙军。
    “万胜!万胜!万胜!”
    平坡之上,胜利的呼声响彻云霄。距离平坡不过二三百米的张巡,浑身上下顿时失去了所有的气力,一屁股坐到车板之上,对著车外便乾呕起来。
    万胜的呼声传入耳中,连僵坐在车后的谢拉,都不由得抬起头来,努力的望向正在雀跃之中的忠诚军士。
    “胜了,张二你胜了。”谢拉並未带有什么语气,说话声极低。
    正在乾呕的张巡,虽然听到了谢拉的话,但却无力回应。只是拍了拍车板,示意自己听到。谢拉露出一丝满足的微笑,缓缓地垂下头去,身下大滩的鲜血因为寒冷,仿佛凝固一般,只是滴答的落於地面。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