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2章 692.阿难答意欲监国

    第692章 692.阿难答意欲监国
    “十里平湖霜满天。”
    “青丝白髮度何年。”
    早春的寒霜尚浓,晨雾亦结,阿术在寧普泊边望著氮氬的湖面,生出无数的感慨。前日有人传消息回来,皇子铁穆耳也为海都所斩,真金三子俱死。
    以至於阿术真就是一夜白头,张巡瞧见阿术大清早的到湖边来,生怕他想不开跳湖连忙追出。这真金的儿子都死了,孙子又没死完,保不齐还有个什么活口呢。
    “当年宝盖龙衔日,流苏凤吐带晚霞。”阿术只是回忆当年大都城內的盛景,仿佛历歷在目。
    “昔时金阶白玉堂,即今惟见青松在。”张巡能咋办,当年的事早就过去了,现在就剩你啦,你小子得支棱起来。
    “今生有悔今生错啊——”阿术长嘆,真有一种悵然模样,张巡也劝之不得。
    至少还有个好消息的嘛,海都的大队人马络绎不绝的往北撤退,而且听说海都要回去召开忽里台大会。拖雷的儿子现在都死了,包括伊尔汗国的旭烈兀。蒙哥、阿里不哥更是早就回到他们长生天的怀抱。眼下算上忽必烈,齐活。
    蒙古国大汗的世系,又回到了窝阔台一支。本来嘛,成吉思汗就是要传位给窝阔台的,忽里台大会也决定共推窝阔台。若非之后贵由早逝,这汗位怎么著也轮不到拖雷一系去。
    “节帅嗣后如何行止啊?”一口气嘆完,阿术转头问张巡。
    “收兵回返河南,大兴屯政,自两浙、两淮募勇十万,填塞中原旧郡。待有一年之积,再议其他。”张巡早就计划好了,没有別的什么意外的安排。
    北上来到赵州一带,已经是意外中的意外了,现在接收带元遗產的任务已经达成,张巡不会在几乎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兴师夺取燕云的。
    凭张巡现在手里的本钱,每多休养一年,所能够带来的成效,都是其他势力的不知道多少倍。
    况且张巡现在才三十三岁,根本没有什么好著急的。就按后周世宗皇帝柴荣的说法,
    十年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完全来得及,毕竟养百姓和拓天下的流程,张巡都已经过半。
    中原旧郡,河洛王宅,皆已光復。
    “確乎应当如此。”阿术点点头,换成他是张巡,也不会冒进。
    论起打仗,阿术率队在云南大剃头的时候,张巡还是团液体呢。如何打仗,根本不需要张巡来教。
    “元帅在河北,如何行止?”张巡还是得確认一下的,免得阿术心如死灰,真就找颗歪脖子树上吊。
    “募兵集餉,设法找寻先帝之嗣,谋求恢復。”阿术的计划也不复杂。
    不要笑,就算这个计划实现的可能只有亿万分之一,但只要有可能,那阿术就能够说服自己去执行。
    人活一口气!
    比如海都北上蒙古的时候下大暴雨,海都淋雨感冒死了,诸子爭位,大打出手,整个蒙古草原人脑子打出狗脑子。张巡南下则为南宋小皇帝派来的刺客给剁成了肉泥,夷灭了张巡三族。那带元大概率就再兴了,甚至有可能全面中兴,实现大治呢。
    管这些事並在一起发生的概率有多小吧,阿术不想多计划,只管顺著这条路走就完了。尽人事,听天命。
    “好极,若有迫切所需,尽可行文去开封。”张巡走过来拍了拍阿术的肩。
    话里有话的,一方面是表態会继续支持阿术,另一方面则是告诉阿术,求人不如求自己。兵得自已想办法拉壮丁,餉同样得自己刮地皮,全都指望张巡不太可能。张巡顶多送几百领步人甲给阿术,这就是极限了。
    消耗品箭矢、盾牌、枪头一类的,给阿术送点没问题,指望张巡送个几十万斛粮食,
    或者一万匹马,那纯属开玩笑。这些都得阿术自己想办法,张巡无能为力。
    当然张巡也不会把阿术给拋下,孤军一人丟在河北。一俟张巡主力退走之后,阿术会迁移到冀州信都去,不认识?就是未来的衡水南面一点,算是河北中部的要衝。
    为啥选这里呢?因为这地方在漳水南岸,足资屏障。太行山麓发源的大量河流匯入寧晋泊和大陆泽,再匯入漳水中下游,等於是將整个河北中南部遮蔽在其身后的。漳水最终会匯入海河流向大海,形势极完。
    对北可以勾连保定、中山、真定,对南则是护翼冀南各郡安定生產。只要海都军突破不了漳水的防线,就无法往南劫掠。
    张巡会在巨鹿保持三千人,作为阿术的侧翼。在广平留二千人,作为沟通大名的游击部队。大名有喜住所率的三千骑,以及收编带元官绅的三千家人健仆。
    部署犹如常山之蛇··—
    过了大名就是州的张楨,张楨的背后是李让和张巡。没有办法,张巡只能维持一条可以依靠黄河、漳水等河流的后勤补给线。那兵力部署和配置,就只能围绕著水运粮道做文章。
    况且现在这个点张巡也没有那么多的兵马部署到河北去,还得镇守河南、山东,顺道威胁陕西方向的安西军呢。
    与其把咱们自己控制的六万大军像是撒胡椒麵一样撒得到处都是,两害相权,常山之蛇就常山之蛇吧。
    常公那常山之蛇多少沾点不敢打野战的意思,因为他的后勤补给高度依赖铁路运输,
    离开铁路运输一礼拜就有可能完蛋。张巡的常山之蛇则敢於打野战,乐於打野战,且现在后勤压力小非常多,只要饭够吃,箭够射,便能出马野战。
    虽都是常山之蛇,也分高下。
    唯一的缺点是张巡多步兵,机动性不如常公。猪总座说“击其首则尾至,击其尾则首至,击其中则首尾俱至。”,常公有火车,张巡只有两条腿。
    只能说打起仗来,十全十美的计划罕见吶。
    闻听张巡確实有心拉自己一把,阿术也无甚好说了。他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资格再同张巡大声说话,身份地位的改变其实就在一瞬间的。现在只是不能大声说话,將来就得先口报姓名再说话咯。
    且不说张巡和阿术在这里部署,已经入主大都,成为太师国王的乃顏,在出城百里送完海都之后,就开始享受起他的美好新生活了。忽必烈和真金的后宫全被他给搜罗到了自已的帐內,大都的宫殿馆舍除了延春阁烧失外,其他基本保全,足以供其居住。
    以前忽必烈享的福,他现在也得享享。
    歷史上这小子打仗確实还有点想法,也能相机部署人马,但认为冬天忽必烈不会冒著风雪严寒来杀自己,就停兵不战,开始此时蒙古贵族的最爱一一纵酒烂饮。
    结果忽必烈率兵疾进二十日,神兵天降一般击破乃顏的侧翼。然后突如其来的出现在乃顏军附近,乃顏遇敌大惊,弃了辐重千余车跑路。復战,又为玉昔帖木儿和李庭所破,
    兵败被杀。
    现在乃顏不可避免的又自骄了起来,但好在不蠢,海都嘱咐的对阿术既拉又打的命令,他还是认真执行了。由於一万骑兵退回辽东洮儿河地区,他身边只得一万骑。
    所以便命魔下五千骑,配合大都附近州县的探马赤军户和汉儿、女直军户五千人,向南探索进击,搜寻阿术所在的具体位置。暂时先不打,但做出要打的姿態。
    新胜的乃顏军气势高昂,重点是夺得了忽必烈·真金所部的衣甲器械。现在也算是鸟枪换炮,人马愈发精强。让他们五千骑对著张巡一万人衝锋,那都是一声令下,令到马冲的程度,根本没在怕的。
    一万步骑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往南走,信使则快人一步,率先在寧晋泊找到了阿术,也瞧见了环列在阿术周围的,有些数不过来的大军。
    从带元的户体上分到的二万多人,张巡已经分批次发送南下到开封和商丘去就食了。
    之后这二万来人会交给各部將领挑选,混杂进入张巡的旧部合营操练。现在则主要是减轻后勤压力,让他们到囤积了几十万斛黑豆的河南去吃黑豆饭。
    但北上的四方人主力还在,阿术在赵州一带拉了几乎两个月的兵,终於给他拉到了五千人。虽然谈不上多精锐吧,但燕赵之地,民素驍劲,能习弓马。只要装备起来,好好练上一年半载,都算好兵。
    阿术带上张巡,確实大军联营列垒,环绕湖泊,人马嘶鸣,昼夜相闻。海都走之前得到的情报是张巡二三万眾北上支援阿术,眼前这场面,怎么看怎么不像二三万啊。
    先前阿术所部被彻底打烂,这是海都和东道的宗王合丹亲自出马砍得,不可能出错啊。按照正常的思路,阿术就不应该有部队的,那就是张巡从河南又拉援军了。
    其实原因也不复杂,张巡这里黑豆粥管够。
    那按照正常思路,应该大部跑散溃灭,甚至在冬天的荒野里无声无息消失的溃兵们,
    就都因为这一口黑豆粥活了下来。
    信使一面將海都的条件报给阿术,还允诺归还阿术家在蒙古的吩附和属民。一面尽全力了解大营內的情况,为之后可能的战斗做准备。
    嗯,阿术肯定不降海都。
    要是愿意降,阿术完全可以在统率六万多大军的时候降。那时候別说五万户了,就是十万户的投下户,海都也一定会愿意拨给。谁叫阿术出身高,手里本钱还大呢。
    现在降,远不如当初卖的价钱高。
    得到了答案,信使飞也似的去回报乃顏。收知阿术和张巡的联军至少有四五万人,而且阵型严整,士气也不差劲,一万步骑恐怕很难击破。
    正左拥右抱的乃顏从女人堆里跳了起来,玩是玩,喝是喝,打仗是打仗,分得挺清。
    驱赶走乐手和宫女,乃顏在殿內来回步,不太好做出决定。
    於是他立刻派人快马去追肯定还没过上都的海都,询问海都的意见。同时命人去给在外的大军传令,暂时停驻,威嚇附近的河北世侯们,令他们交马交粮。
    加派探马,以定虚实。
    暂时不战,不是胆怯,是慎重。勇猛是一回事,鲁莽又是另外一回事。对蒙古人而言,保有军队,在有胜利把握时才將人马投入进去,便是正理。一城一池的得失,不做计较。
    他这边停下来,陕西那边的信使,连腿都跑细了。大都城破,真金已死的消息通过山西传递到京兆府时,秦王妃也里完和秦王阿难答正在京兆府过冬。
    骤然听闻此等消息,二人是什么状態?面上是大急和惊慌,可內心却是止不住的狂喜悲痛是必须悲痛的,但是確认真金这个皇帝去世也是必须的。谁叫阿难答可是真金的皇侄,按照中原的规矩,也是有继承权的。当然得真金的儿子孙子都死了,那才能轮到他。
    但元朝的继承法长期混乱,真金是嫡长,他儿子铁穆耳却是老三。一会儿嫡长子继承制,一会儿幼子守灶制。两种制度都用的结果就是人人都自认为有继承权,人人都想去继位。
    元代中期你杀我,我杀你,十个皇帝加起来没有忽必烈和元顺帝两个人干得久。其祸根就是在继承制度的摇摆上。
    等到海都北撤,真金三个儿子也都被海都斩杀处死的消息,也传到了京兆府。不必说,阿难答立刻大张旗鼓的为自己的皇伯父真金举办丧礼。他爷爷忽必烈的葬礼早就办了,先办了聚拢人心是必要的。
    今年夏季去六盘山的行动也暂停,要是想登基,最好是在京兆府先登基。方便招抚山西、河北的元朝残余势力,以確立阿难答在中原的正统。
    此时一位张巡的老熟人出现在阿难答的面前,不是汪良臣又是哪个。逃出大都的汪良臣带著亲兵就冲回巩昌老家,河北他是一刻都不准备多呆。
    现在带元碎成一地,仅凭巩昌都元帅府的力量,在乱世中是无法独存的,必须聚合陕西、河西的全部力量才行。
    劝进!
    请阿难答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