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7章 647.和议令得四將松

    第647章 647.和议令得四將松
    帐中除阿术外,空无一人,是以没有观者发现阿术嘴角压抑不住的笑容。
    因为就在今日,徐州的张二派了个亲信家人赶到济南,献给了阿术白银一万两,彩绢二百匹。全都是私人馈赠,並不算作什么“岁市”。
    这几年仗下来,把阿术家都打精穷咯,如此厚礼,阿术自然笑纳。手下败將张二送来的,为什么不收下?
    保不齐以后同殿称臣吶。
    臣构和完顏宗弼,不都是带金的大臣?那有朝一日,张二和阿术,也可以是大蒙古国或者带元的大臣嘛。
    至於那个张巡家人所说的话,令阿术听起来,是既不快,又很快。因为人家说,二百万银绢实在是拿不出来。
    一百万匹白绢,那还可以接受,毕竟素色的白绢,就是最基础的丝织品,哪年带宋不出產个千万匹啊。朝廷可以直接从民间徵收丝绢,虽然算是负担,但不至於拿不出。
    可一百万两白银,那就绝对不是带宋能够轻易拿得出来的了。中国是个金银贵金属极其贫乏的国家,在明代中后期南美洲、日本白银超量流入之前,中国的金银兑换比甚至是一比五,乃至一比三。黄金白银都缺的很,南宋现在一年能够產十几万两金银就了不起了。
    山东自古以来就產金,也没见带元一年能有几十万两黄金的收入啊。你现在张口就要一百万两银子,以后或许还要岁幣。
    把带宋卖了,带宋也凑不出这么多的银子。
    所以来人和阿术说,二百万银绢实在太多,根本拿不出来。如果酌情降为一百万银绢,那还可以支应。
    绢五十万,银三十万,茶和酒各十万,凑一百万出来。但是张巡也有条件的,而且是明明白白的条件。
    那就是黄河以南的河南地区,以洛阳东翼的滎阳为界限,包括开封、郑州在內,都要让给南宋这边。让张巡实现恢復旧都,还於河南的北伐大任。
    唯有恢復了开封城,张巡才能够对南宋有个交代。否则出兵百万,劳师糜餉,一无所得。张巡即便回了杭州,也是要被政敌们反扑的。
    再者说了,现在河南一片白地,留在带元手里也是负担。不如交给张巡,张巡甚至允诺,如果双方能够达成和议,在上述地区內的色目回回军户、探马赤军户以及站户等,都可以正常的迁走。每一户张巡还可以给两匹绢的路费,作为他们迁移到河北去的开销。
    总而言之,我也可以谈,我也可以爱带元,
    不必说啊,张巡的这一番拉扯,多少算是拉扯到了阿术的心里。因为来人首先对阿术进行了好一番的吹捧,表达了张巡对阿术这位北朝第一名將的尊敬和推崇。
    其次是张巡要降低“赐物”和割取河南的两大要求,非常的坦诚,真就像是要谈判一样。有来有回,且对於河南要的很坚决。甚至表示不给河南,这事就不要谈了。
    开封对於南宋而言,政治意义太大了。已经几乎和天下正统的大义名分相提並论,二者之间完全是可以划等號的。
    不夺开封,等於没北伐。
    打发走了南宋的来人,阿术瞧著堆在自己身侧的二百匹彩绢。其实在北宋,甚至唐代,河北、山西南部的丝织业也很发达,甚至名声一度和蜀锦等类。现在南宋的宋锦,那时候反而没什么名气的。
    但是在经歷了唐末五代的各种战乱,以及北宋初年宋辽之间在河北的频繁交战之后,
    河北和山西南部的丝织业就大为衰弱了。
    似张巡送来的这二百匹锦绣,即便是阿术也有日子没见了。毕竟南北商贸断绝,战事又频繁不息,可以理解。
    摩著锦绣彩绢,阿术暗自沉吟。他开二百万的价,其实也是漫天要价。在大都出发时,他甚至拜见了一番真金太子,到底忽必烈七十岁了嘛。真金太子也暗中对同宋和议,
    表达了支持的態度。
    朝中私底下的態度,是如果能够恢復以前宋辽,或者宋金的旧制,带宋每年往北边掏个五十万岁幣来,就很可以了。
    有五十万岁幣,至少大都权贵的赏赐和奢侈生活,就有了保障。先把统治阶级笼络住,下面的军兵总有办法的。毕竟没人带头,怎么闹事?
    但是河南来之前伯顏的说法是公开的,哪怕掘开黄河大堤,让河南彻底糜烂掉都没事。横竖河南也没有几个活人了,烂就烂。
    可把河南在公开的协议中,割让,或者说的好听一点,赏赐给南朝,带元的面子真的过不去。由於当前的时局,忽必烈非常非常的要脸面,绝对不可能干出这种毁伤国体的事情。
    河南虽然不是忽必烈的统治核心,也根本统治不起来了,但割让给南朝,还是会成为巴掌,狠狠地扇在忽必烈脸上的。
    偏偏张巡的话里,明確说了,如果不能把开封还给张巡,那还是打吧。打贏了张巡应有尽有,打输了回去和得不到河南回去,所遭受的非难,无非是程度有轻重。
    没法决定啊。
    银子和绢张巡看样子是愿意给点的,而且阿术久在中枢,还从张巡的回话中,听出了一些端倪。
    张二怕不是要篡位!
    不篡位,夺什么开封?有了开封,就有了南宋方面的天下大义。大义在手,成为了南宋第一人,不题那张位置,才稀奇呢。
    作为带元政权的核心人物,带元事实上的股东之一,阿术很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张巡求和的真实性,至少在六成以上。
    夺了开封,回去篡位,篡位就需要稳定后方,削平刺头。一来一去,少说十年八年不能够威胁带元在北方的统治。
    这其实非常符合带元此时的需求,因为带元需要全力应对北面大草原上海都的进攻。
    海都现在也不攻打大都了,就每年定时南下,抄略辽西、河北和山西地区。
    渐渐把带元的膏血都抄尽了,带元不能再在南方浪费任何的精力,必须竭尽全力的应付海都。
    谈吗?
    谈吧。
    阿术把拜降、帖木儿不和李庭都请了过来,传达了南宋张巡想要和议的条款。尤其是割让河南这一条,看重说明。
    其实在心底里,阿术已经有点同意割让河南以换取和平的条件了。但是他知道这一条在大都通过的难度非常大,所以不能够由他一个人来提,最好是此时在济南的眾將官一道提,形成一个合议。
    如此才有可能在忽必烈面前,有一定的分量。到时候在大都的其他人帮著说通说通,
    或许就有通过的可能性。
    被他请来的三位大將均是不置可否的,都做到这种级別的高官大臣了,政治敏感性肯定是充足的。和议不算啥,带元和带宋和议过,还卖了吕文焕、范文虎等人吶。但把汪良臣、李德辉等人並四万军换了回来。
    连贾居贞的棺模都换回来了,这一点確实令投靠忽必烈的汉臣们归心。忽必烈心里面有他们这帮汉臣,他们自然要竭尽全力的报效。
    当初的和议,至少是忽必烈主导的。可现在的和议,他们在这儿做了决定的话,就有点逾越了。
    见三人都不说话,阿术自然想到了眾人的顾忌。索性张口说,他领衔擬一个上书,其他人签个字,不表明態度,就是把事情递送到大都去,请忽必烈御裁。
    如此,三人表示了认可。连拜降都觉得河南確实没有什么,因为他出身札剌儿氏。不认识?太师国王木华黎就是这一家出来的。
    札刺儿氏的投下户早期多集中在上都路,现在已经被海都给夺了【注1】。后来进入了中原,就增加了山西和山东的食邑,主要集中在山东东平。
    基本上可以理解为山东东平全都是札刺儿氏的,1252年蒙古统计中原户籍,蒙哥又加拨一小部分民户予诸王功臣,札刺儿氏得到了东平三万九千零一十九户。
    歷史上攻取南宋之后,札刺几儿氏还得到了广东韶州的四万一千零一十九户。不过本位面未曾获得,其家业主要还是集中在上都和山东两地。
    反正在河南也刮不出什么了,拜降自然对河南没有多少感情。而且他有心听到张巡允许河南的军户迁走,这里面头不少,他还能在离开河南时,多搞一笔。
    李庭原系河南巩州出身,但他是女真人,本身迁入河南也就几代。发达之后,已经在山东取得了世职,对河南没有太深的感情。
    至於帖木儿不,他家是淄州、莱州的世职,也是一样的想法。打山东我和你拼命,
    打河南嘛,就那么一回事。
    最终四人决定,把河南卖了就卖了吧。
    当然上书肯定不是这样写的,他们只是把张巡的要求上奏而已。为了把这事定下来,
    阿术直接对张巡的使者说,为了以示诚意,请张巡立刻再送一些搞军钱来。
    说是搞军,实则就是索贿。大胆吗?根本不大胆。你连索贿都不敢,你做什么蒙古贵人?
    其他三將撇撇嘴,无有一人出言反对。而张巡的答覆来的飞快,果然又驮了一万两银子来,表示分赠给四位將军。
    只是在拜见拜降时,不慎泄露了这是第二次来送钱。
    第一次送给谁的,什么时候送的,这些都没说。但凭藉拜降家在带元的身份关係,拜降自然有办法得知。
    四將一人二千五百两银子,欢欢喜喜的就把上书递送去了大都。原本还紧张备战的济南城,慢慢的鬆懈了下来。虽然士兵们並不知道可能要和议了,但是將官们不再日日披甲,月月操练,甚至开始进入城內,招徠歌儿舞女爽一爽。
    城外的元军失去了管束,自然不可能再紧绷著神经,也开始偷懒。尤其很多人才从燕山的山窝子里面爬出来,早就累的半死咯。
    回头再看徐州这边的张巡,连续送了两次银子,时间间隔很短。可是姜才已经取了商丘,张世杰则取了临沂。
    大军的两翼缓缓布置开来,张巡的主力则已经摆到了沛县以北。留姚在徐州,以参知政事之衔,担任河南山东安抚大使,总揽民政。
    山东靠近黄河的地区,也没什么人口。毕竟黄河决口他会在下游到处摇摆的嘛,若非泰山阻挡,早就冲回河北了。就黄河这么小小的一个任性,最少吞噬一两个县的百姓。任性大了,一省上百万人都得葬身鱼腹。
    之所有没有挺近到济州,主要是暂时不刺激元军的神经。再者这也算是进入了完全陌生的敌境,以前北宋的地图未必靠谱。这一百多年发了那么多次水,保不齐有些地方的县城都已经换了地址。
    所以得慢慢走,既保证对前路的了解,又保证后勤的供应。
    “子教我等在徐州稍候,哈哈”
    张巡把回信摆了出来。
    “据回报说,虏將阿术已入城歇息啦。”叶李也笑眯眯的。
    大军作战在即,统帅却不在军营之內,这像话嘛?后世带清北洋水师的管带们,按理说操练时都是要宿在船上。但是除了邓世昌之外,其他管带在岸上都是有宅院小妾的。
    单单是这一条,就知道北洋水师的纪律不行。
    眼下叶李拿阿术等將领进入济南歇息来说事,就是在讲元军的军纪已经开始鬆弛了。
    侧面说明阿术等人已经觉得仗可能不会再打起来咯,会进行和议咯。
    正是建议“和议”的叶李,所期待的结果。麻痹元军,令元军不再继续高度警戒。没想到效果这么好,竟然真就把元军给敷衍忽悠住了。
    当然啦,等宋军过了东平,阿术他们一样会警戒起来,但松下来的军队想要收紧,难度可不小的哦。
    【注1】:《元史·地理志》“上都路:元初札刺儿部、兀鲁郡王营幕地。”木华黎之孙速浑察承袭国王號后,曾置营上都西阿儿察禿。木华黎的后裔每每担任辽阳、北京等行省事,当也是由於其家封地位於这一地区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