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盗窃团伙

    获得了纸人身体的碌葛小鬼,果真像眾人担心的那样,嗅著周围活人的气味发了狂,意图扑上来撕咬。
    可在场的人没一个惧它。
    屈慎停一记『敕瘟咒』打了过去,像泰山压顶沉沉地將挣扎的纸人碌葛,压在了地面上。
    『敕瘟咒』在眾多驱鬼镇邪的术数中,相对温和,並不会上来就喊打喊杀。
    饶是如此,对鬼物精怪来说也不好受,就像一把沉沉的镰刀卡在它们脖颈上,隨时会落下让它们魂飞魄散。
    因此大多数厉鬼被『敕瘟咒』压住时,都会缩起尾巴收敛戾气。
    偏偏眼前这只碌葛怨气重,又智力低下无法沟通。
    它非但感觉不到害怕,反因身上的胁迫感更加疯狂地挣扎,一双烧焦的黑洞“眼睛”中透著浓浓地怨念和仇恨。
    屈慎停『嘖』了一声,回头看向其他人:“这小鬼是个人来疯,越卡著它,它心里越恨越不服气。”
    “我试试。”听见这话的小春耳朵一抖,立刻自告奋勇地举起手:“这次小春真的可以!”
    当碌葛鬼魂进入纸扎身体的那一刻,纸人就是它的身躯,就与它现实中的尸体有了连接点。
    借著那微弱的联繫,阮凝春便可以寻尸赶尸。
    终於得到了大人的首肯后,她认认真真准备起起尸要用的法器。
    当天夜里,一簇簇緋红的经线系在纸人的躯干和四肢上,盪人心魄的清脆铜铃声,在夜色中时不时响起。
    赶尸门的术数驱使著意识混沌的纸扎小鬼,前往尸身的所在地。
    这一次的『走脚』过程很漫长。
    阮凝春『赶』著纸人小鬼,沿著城市的郊区、穿过乡镇,走了很远很远。
    期间四组眾人一直跟隨在她的身后。
    这样特殊而诡异的队伍,幸亏是在地区偏僻的夜晚行动,否则撞上过路人要把人家嚇得不轻。
    直至天光乍破,从地图上看他们甚至走出了城市,来到了隔壁凉城的边界线,那纸人小鬼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后方的陈仪倾的目光,一直落在赶尸走脚的小姑娘身上,心情很复杂。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小春赶尸。
    却是时间最长的一次。
    那样小小一团的身体上,掛满了各种赶尸要用的物什,却丝毫没有压垮那单薄的肩膀。
    她一步一个脚印走得很稳当,不急不躁也绝不喊累,就这样『赶』了整个晚上。
    陈仪倾不由得回想起三个多月前,小春就是像这样独自翻山越岭,从大山中来到燕京赶尸,才进入了重案四组的视线,开启了她和四组的缘分。
    正因他清楚小姑娘对赶尸的认真与看重,哪怕心中再担心,他也没有出声打扰,没有打著“为孩子好”的念头让她停下来歇一歇。
    当一行人进入到隔壁凉城,天色青蒙蒙,隱隱能看到远处绵延大山的轮廓。
    黎月茸向远处眺望,语气复杂:“小春真的很厉害了,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做不到她那样好。”
    她也是从小被家里长辈压著,在山里认木头挖草根学技艺。
    可那段经歷对年幼时的她来说,充满了泪水和痛苦。
    又累又苦,身边没有大人时她绝不会自己练功。
    “不过杀害那对母子的凶手,竟不是本地人,难怪郑副局长他们都快把市里翻了个遍,也没能找到任何信息。”黎月茸望著黑青色的山峰,眉心皱起:
    “凶手不会把尸体丟到山里了吧……”
    山中有许多食肉食腐性动物,若是碌葛小鬼的尸体在山里,保不住已经被吃掉了。
    好在阮凝春『赶』著纸人,並没有往大山深处走。
    他们沿著人烟稀少的荒芜村庄一直深入城中,最终来到了在凉城市背靠山脚的郊区。
    此时已快到清晨六点,路上已能够看到零星的人影。
    为防止嚇到早起工作的路人,黎月茸捏了个障眼法,把他们一行人都笼罩在其中。
    就在这时前方的阮凝春用力一震手,停滯许久的铃声再次响起,引起了后面四组眾人的注意。
    只见原本沉浸在控尸术数中神志不清的纸人小鬼,因为找不到自己残尸的具体位置,又有些暴躁要失控。
    它纸做的四肢在地上烦躁地刨动,发出阵阵“呼哧呼哧”的异响。
    陈仪倾狐狸眼一眯,都准备上前帮忙了。
    手上缠绕著经线的小春却是用力一扯,绷著脸凶巴巴地大声呵斥:“不许乱动!”
    被经线控住的纸扎人挣扎力道逐渐变小,很快又平静了下来。
    当它来到一处用高墙围起的老旧建筑,四肢顿住,紧接著围著墙不间断地打转。
    阮凝春轻轻鬆了口气,疲惫和睏倦像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她忍住想要打哈欠的衝动,抬头看著面前的建筑高墙,语气篤定:“它说另一半尸体,就在这里面。”
    在围著这个占地面积颇为宽广的平层建筑打转时,他们经过了该地的大门口。
    当时陈仪倾就多留心看了两眼。
    大门是铁製的推拉门,看起来又破又旧实则非常结实,两边贴著该公司的名称招牌:
    凉城隆业钢筋混凝土公司。
    保安亭里有值守的人,透过铁门间隙能看到內部的空场地上,停著轿车,说明这家公司还在运营中。
    他直接掏出手机偷拍了几张照片,发给隨行等候通知的刘春军:【可以动身来凉城了,查查这家公司。】
    【收到陈队。】
    黎月茸感应一番后点点头,轻声说道:“附近有风水堪舆的波动,这地方有问题。”
    基本能確定残尸位置的话,这案子就破了一半。
    陈仪倾快步上前,直接用煞气按住那只纸人小鬼。
    他把疯狂挣扎的小鬼丟给屈慎停镇压,双手一兜將小春抱在怀里,摸摸小姑娘脸蛋有些心疼道:“累就先趴在我肩膀上休息一会儿。”
    说著,开始在附近寻找合適落脚的旅馆。
    ……
    辛劳了一晚上的小姑娘倒头就睡。
    连把她放到旅馆床榻上脱鞋子、用湿巾擦脸擦手,她都没有丝毫要醒一下的意思。
    显然这趟长途跋涉的赶尸走脚,把她累坏了。
    同样跟了一晚上的四组眾人也十分疲惫,但他们没有给自己留太多的休息时间。
    只睡了几个小时,等其他专案组的成员都到了凉城,並和凉城警方取得联繫,就又要忙起来了。
    陈仪倾有心想让小春多休息一会儿,又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在旅店房间睡觉。
    留下一名女警看守,他们便动身前往凉城市局。
    到地方的时候,凉城市警方非常热情地接待了他们。
    同样是市刑侦队队长的汪姓刑警道:“陈队长你们好,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凉城市警方会全力协助诸位调查。”
    “多谢汪队。”陈仪倾道谢之后,问道:“死者的身份信息应该已经发到你们系统上了,不知道有没有查到匹配的人?”
    汪队长无奈地摇摇头,说道:“我们比对了近几年的凉城市失踪人口,並未匹配到合適的人选,死者的相关特徵还是有点少了。”
    “还有一点,陈队长你们来的路上应该看到了,凉城背靠著深山,此地光是少数民族就有十来个,人口更是占凉城总人口的百分之五十左右。”汪队长补充道:
    “这些同胞友人们,平时都在自己的聚集地和村庄生活,由於语言和生活习性不通,多少都有点壁垒。”
    陈仪倾能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凉城的居民构造复杂,意味著当地的公检法推行工作时,相对也困难些。
    如果那名死去的孕妇是大山中的住民,那不在他们警方的失踪名单上,也合情合理。
    就在眾人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时,汪队长身旁的同事警员,忽然开口问了一句:
    “陈队长,死者身上有没有特殊的记號或者胎记?”
    汪队长看向他有些惊讶,“你想到啥了?”
    “队长你还记不记得,前段时间那个盗窃团伙里,就有一个怀孕的孕妇?”女警摸了摸鼻尖,“因为陈队长说死者是孕妇,我突然想到有一阵子没看到她出来坑蒙拐骗了……”
    记號或胎记……?
    陈仪倾眉心轻蹙。
    那女尸从地底挖出时,皮肉脱骨浑身软烂,就算有胎记大概率也看不太出来了。
    不过上面派来的『医』门专家来解剖、研究尸体时,屈慎停作为保鏢一直隨行,旁观了解剖过程。
    他是在场所有人中,对那具尸体最了解的人了。
    见陈、黎二人的目光都看向自己,屈慎停脸色难看,不情不愿地开始回想。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死者的腹部应该有纹身,但皮表挤压破损严重,看不出是什么图案。”
    听到这句话,凉城的女警忽然激动起来:
    “腹部吗?之前那个孕妇因为盗窃被带到咱们局里,当时是我进行审讯看管,我记得她腰腹部就有一块翅膀图案的刺青!”
    女警的话,令眾人精神振奋。
    汪队长立刻道:“那快找找,把之前的档案信息调出来!我记得那盗窃团伙是流窜作案,不仅在咱们区偷盗过,別的区也有过报案记录,都找出来併案调查。”
    由於案发时间记不太清楚,再加上那名孕妇不止出现过一次,还在其他区作案,凉城警方需要一点时间调查匯总。
    於是陈仪倾拜託凉城警方继续调查死者身份,以及那家钢筋混凝土公司,而后对身边的四组警员们摆手道:
    “眼下刚到凉城,有用的信息还不多,都先回去休息吧。等明天这边的同志查到了,再通知大家出勤。”
    “收到!”
    他返回酒店的时候,去看了一眼沉睡中的小春。
    被褥中的小孩儿凸起一小块包,侧身枕著熟睡时,均匀的呼吸一起一伏,脸颊肉在枕头上堆起一小坨。
    ……
    阮凝春这一觉睡了十几个小时。
    次日天色尚早她便缓缓甦醒,四肢还有些酸软。
    她在床上撑起身,顶著一头凌乱的刘海儿四处看看,发现同住一间房的黎月茸已经起来了,正在阳台的空地打坐晨练。
    她掀开被子,看到自己身上还穿著昨天的衣服。
    想到这身衣服跟著她赶了一晚上的尸,指不定沾了多少尘土,她忍不住挠了下脸蛋。
    听到细微的动静,阳台的黎月茸回头看过来,淡淡说道:“床头有毛巾和换的衣服,要不要晨练一会儿再去洗澡,然后下去吃早饭?”
    “要!”小春眼睛亮了,一骨碌从床上爬下来,屁顛屁顛跑到女人的身边。
    她头髮还翘著,眼巴巴问道:“嘿嘿师父你愿意教我啦?”
    “你有赶尸练出来的基础,毅力不错。”黎月茸闭上双眸,说道:“先从扎马步开始,八分钟一组,两脚和肩膀平行,不要塌腰,脊骨挺直自然往下坐。”
    听到不能立刻学习炫酷厉害的体术,要从基本功练起,小姑娘有一点失望。
    她很快打起精神,绷著小脸认认真真开始下蹲。
    四十分钟的晨练之后,阮凝春的两条短腿抖得根本控制不住,身上也像刚从水缸里捞出来,被汗水浸透。
    她慢吞吞扶著墙面坐在地上,两腿一摊,像只趴在地上喘气的小狗崽。
    黎月茸收功之后,一睁眼看到的就是小姑娘毫无形象地,瘫倒在自己身边。
    她愣了一下,表情一言难尽。
    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小春偏了下脑袋冲她皱著鼻尖,討好笑笑:“师父,我有一点点累啦…”
    黎月茸起身,提著落水小狗似的小姑娘,带了点嫌色地走进浴室,打算给小孩儿洗澡洗头。
    因为全然地信任她,小姑娘像被大猫叼著后颈的小猫,圆溜溜的眼睛眨啊眨,四肢放鬆垂落一点不挣扎,就这样被提进了浴室中。
    一番搓揉翻新后,阮凝春顶著湿漉漉的脑袋甩甩水,又是一只香喷喷的崽。
    吹好头髮之后,她跟著黎月茸出了旅店,在楼下的小摊买早饭。
    她有些羞涩地牵著女人的手,心情雀跃,走路都一蹦接著一跳,时不时哼两下小曲儿。
    这是小春为数不多和年轻的女性长辈,单独待在一起的时刻。
    闻著身边人身上淡淡的香味,她觉得快乐又安心。
    两人一路走到早市的末端,手上各提了几个袋子,里面是给陈仪倾等四组成员买的早饭。
    眼瞧著再往前没有摊位和商贩了,黎月茸牵著小姑娘的手说:“回去吧。”
    “好喔。”小春点点头。
    就在这时,一道细细的哭声忽然响起,喊住了她们。
    一大一小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发现不远处路边的下水井口,蹲著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
    那女孩儿看起来八九岁的样子,营养不良瘦条条一个,头髮枯黄。
    她捂著肚子,整张脸都紧皱著:“阿姨,我肚子好痛…你能帮帮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