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古画里的恶毒美人VS悲天悯人的佛(8)

    妖不食精气,就像人断了五穀。
    时间久了,魂魄都要枯竭。
    芸司遥化为了古画。
    她被和尚掛在禪房內,以清净之气洗涤身体的戾气。
    不知过去了多少天。
    芸司遥再次清醒时,那股飢饿感几乎让她无法控制住自己。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狠。
    她睁开眼睛。
    房间是黑的,一道身影静静坐在桌边。
    是玄溟。
    他提著狼毫笔,在抄经念佛。
    “和尚。”
    黑暗中的人影动作微微顿住,似乎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芸司遥还在画中,並没有出来。
    “……我饿了。”
    她的声音从画中透出来,带著股压抑的沙哑。
    彼此心中都清楚。
    芸司遥需要不是什么素净的斋饭,而是人类的精气。
    玄溟冷白的脸颊愈发醒目。
    “厨房还有剩的斋饭。”
    芸司遥:“我不吃这个。”
    玄溟放下了笔,“那你吃什么?”
    芸司遥:“人。”
    玄溟却没动怒,只是起身,在她面前盘腿坐下。
    芸司遥:“你要做什么?”
    玄溟:“为你诵经。”
    他从袖中取出那串佛珠,指尖捻住第一颗,在掌心转得平稳。
    芸司遥笑起来,笑声里带著戾气:“诵经?念几句经文,我就不饿了吗?”
    玄溟垂眸捻著念珠。
    他的睫毛很长,垂下来时遮住眼底的情绪,显得庄重而圣洁。
    芸司遥:“闭嘴。”
    烛火跳了跳,映得玄溟侧脸的轮廓格外柔和。
    芸司遥:“你吵得我头疼。”
    诵经声歇了。
    玄溟抬眼看向古画。
    芸司遥道:“我杀该杀的人总可以了吧。”
    玄溟摇头。
    芸司遥:“你到底想怎么样?”
    玄溟闭上眼,佛珠慢慢转动。
    飢饿感像是一团火,沿著她的腹部灼烧起来。
    芸司遥听见自己喉间发出极轻的,压抑的低鸣。
    指甲不知何时已变得尖利,泛著冷光。
    芸司遥:“我饿了,和尚,你没听见吗?”
    “……”
    玄溟低下头,无声地念起经文。
    “呼——呼——”
    窗欞忽然被风颳开,案上烛火猛地倒向一边,一股狂风吹向了整个禪房。
    “我饿了。”
    风卷著她的影子在墙上拉长、变形,像一头即將挣脱束缚的巨兽。
    玄溟盘腿坐在画前。
    脊背挺得笔直,像株深植於崖壁的古松,任风过林梢,自岿然不动。
    芸司遥:“禿驴,你想拦我?”
    玄溟眼眸紧闭,佛珠在腕间已经转了一个来回。
    芸司遥的手已经伸出了画中,死死掐在他的脖子上。
    “让开。”
    玄溟还是摇头。
    芸司遥脸色冷下来,她死死掐著僧人的脖子,听到他喉骨传来脆弱的咯咯声。
    儘管如此,他仍旧没有让开。
    芸司遥看著他的脸。
    皮肉下的脉搏在指尖疯狂跳动,那鲜活的、温热的生气顺著掌心传递而来。
    芸司遥:“你寧愿自己死也不让开?”
    玄溟扣动佛珠,睁开了眼睛。
    “不。”
    他紧闭的眼睫在颤抖,唇角却抿成一道平静的线。
    他不让,却也不跟她动手。
    飢饿感顺著五臟六腑一路烧下去,连带著喉咙都泛起焦渴。
    太饿了。
    饿到想撕碎眼前的一切,饿到连指尖都在发抖。
    芸司遥微微鬆开了些力道,她从画中探出身子,靠近僧人。
    “半佛之身的精气,”她凑近他,声音压得很低,带著妖物特有的、勾人又危险的沙哑,“应该比普通人效果更好吧?”
    玄溟睫毛微颤。
    芸司遥拈著他的下巴,用力向上抬起。
    玄溟越平静,她便越烦躁。
    他不躲,不怒,甚至连眉头都未曾蹙一下。
    仿佛她眼底翻涌的杀意,不过是一阵风、一阵雨。
    “大师,您说,”她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他,“若是被我吸乾精气,您这『渡』字,也算成了吧?”
    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唇。
    越是不染俗世,清冷出尘,便越让她心底那点暴戾的欲望疯长。
    想撕碎僧人平静的表象,想捏著他的下巴,逼他尝到俗世的甘苦。
    褻瀆他,弄脏他,將他拉下神坛。
    让那些清规戒律寸寸碎裂,让那抹淡然的唇色染上浓稠色彩。
    芸司遥倾身过去,在飢饿和翻涌的恶意之中,低头,吻住了他。
    唇瓣相触的瞬间。
    僧人半闔的眼眸猛地睁开。
    芸司遥几乎是带著蛮力吻下去的。
    齿间故意磨过他的唇,尝到点微咸的血腥味。
    他想要向后退去,却被她扣住后颈。
    芸司遥舌尖带著掠夺的意味撬开他的唇齿。
    並不是缠绵的廝磨,而是带著狠劲的撕咬。
    像野兽在捍卫自己的领地。
    玄溟的身体瞬间绷紧。
    喉间溢出压抑的闷响。
    腕间的佛珠“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滚出很远。
    精纯的精气,顺著交缠的唇舌一点点扩散。
    芸司遥闭上眼,贪-婪地吮吸著,指尖几乎要掐进他颈后的皮肉里。
    她能感觉到他的精气在流失。
    像被戳破的水囊,顺著她的唇齿涌入四肢百骸。
    熨贴著因飢饿而痉挛的筋骨。
    僧人悲悯的神色出现了裂痕,他瞳仁猛地收缩,素来无波的眼底泛起涟漪。
    芸司遥感受到他的排斥与惊异。
    心底竟莫名窜起一股扭曲的快意。
    看啊,这尊不染尘埃的佛,终於不再是那副万事皆空的模样了。
    他收紧的瞳仁,僵硬的身体,甚至惊异的神色,都是她亲手搅出来的波澜。
    掌心的下頜在轻颤。
    芸司遥能感觉到僧人隱忍的紧绷,像拉满的弓。
    这隱忍让她更兴奋,心底那点破坏欲烧得更旺。
    她就要看著他从神坛上跌下来。
    染得一身俗世的烟尘,再也洗不乾净。
    玄溟猛地將她推开。
    两人唇齿猝然分开,带起一丝曖昧的银//丝,在空气中轻轻断裂。
    芸司遥踉蹌著退了两步。
    看著他剧烈起伏的胸膛,看著他垂在身侧、指节泛白的手。
    芸司遥忽然低低地笑出声,笑声里夹杂著点嘲弄。
    “哈哈哈……”
    方才撕咬的痕跡还新鲜地印在唇上。
    僧人唇峰破了道细口,血珠顺著唇角往下滑,没入頷间的衣领,洇出一小片暗沉的红。
    玄溟脸色从未有过的冰寒。
    往日里总带著悲悯的眉眼此刻覆著层霜,连呼吸都带著压抑的粗重。
    他站在黑暗中,抬手去摸自己被咬破的唇,气得发抖。
    “怎么?”芸司遥往前凑了半步,目光在他唇间那抹红上打了个转,声音带著点恶意的凉,“觉得自己不乾净了?”
    半佛之身的精气果然是普通人比不上的。
    她只是喝了他一点血,飢饿感便一扫而空,身体充盈著力量。
    “大师这血……”芸司遥舔了舔唇角残留的血痕,声音里带著点慵懒的饜足,“可比经文管用多了。”
    玄溟眸里阴沉一片,薄唇轻启,低声念了句话。
    声音太小,芸司遥並没有听清。
    卑鄙?齷-齪?还是荒淫下流?
    只见他用袖口用力擦过唇角的血痕,仿佛擦去的是什么污-秽之物。
    估计是被气得够呛。
    芸司遥能理解。
    出家人讲究六根清净,戒嗔戒痴,一朝破了色戒,相当於背叛了佛祖。
    他素来將“清规”二字刻在骨子里,怎么能容忍“冰清玉洁”的身子受到玷污。
    芸司遥更觉得好笑。
    她笑完之后,僧人的身影早就消失不见。
    芸司遥抬起头,看到了虚空中的面板提示。
    【作恶值:20。】
    涨得更快了。
    第二天。
    禪房的门从早到晚都没被敲响过,没人来送斋饭。
    不过这也无所谓。
    芸司遥昨晚吃饱了,並不需要再进食。
    她躺在玄溟买的藤编榻上,听著殿外的晨钟暮鼓,倒也清净。
    直到第三天,和尚才再次出现。
    玄溟走进来,手上捧著叠得整齐的宣纸,还有几支新磨的墨锭。
    到了给她修补画卷的时间了。
    他垂著眼,侧脸的线条绷得很紧,带著股生人勿近的冷意。
    芸司遥的注意力却全在他唇上。
    她那天撕咬得太狠,只为图他的血,並没有手下留情。
    此刻再看,僧人唇峰上的伤口已结了层浅淡的痂,像片枯乾的红。
    玄溟看著她,除了眉宇间的寒意更重些,眼底那片沉寂竟与往日无异。
    芸司遥看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心中陡然升起几分恶意。
    若是此刻凑过去,抬手擦过他那结了痂的唇。
    不知这和尚还能不能维持住这副冰雕似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