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生则同衾(2)

    第131章 生则同衾(2)
    不管他是男人还是孩子,但是教育一个真正的孩子的方法却真的很特別。
    小杰被余微澜在法律上正式收养以后,也改了名字——苏君杰。大伙依然小杰小杰地叫他,除了苏念衾。他总是连名带姓地喊“苏君杰”。从法律上来讲,他是小杰的大哥。
    从两岁开始,经过三年治疗的小杰几乎已经和正常儿童无异。但是依然爱动,个性內向,走路的平衡性不佳。
    小杰格外黏桑无焉,用余小璐的话说就是:“咱们苏家的两兄弟都著了桑无焉的魔。”
    小孩子几乎都有个毛病,不喜欢吃蔬菜。於是桑无焉就和张阿姨一起將菜切碎放在肉里,做成菜丸子,然后和著米饭给小杰吃。
    小杰吃饭的时候,手拿著筷子老是用力不均,一不小心就要將碗戳翻。她便静下心来一口一口餵他,一边餵一边说:“小杰,张嘴。哎,好乖。”
    苏念衾刚好和孩子相反,他不喜欢肉,特別是鱼这类带骨头的,就爱吃蔬菜,最喜欢吃带点苦味的东西。在a城带苦味的菜,春天有苦笋,夏天有苦瓜。
    后来为了他,桑无焉专门跟著张阿姨学了一道白油苦瓜,他特別爱吃。而桑无焉对这种东西是绝对没有兴趣的,不过家里苏念衾最大,什么都將就他。
    但是,小杰一到就不同了,全家人都只能將就他,而让苏念衾的口味靠边站。
    晚饭时,他皱著眉吃了两口就想放筷子。
    桑无焉说:“你是大人了,就凑合点。”然后顾不得他,继续餵小杰的饭。
    “小杰,张嘴。
    “哎,好乖。”
    “再来一口。”
    她哄著小杰吞了半碗饭,回头再夹菜便看到苏念衾坐在那里,根本没怎么动筷子。
    “你不吃啊?”桑无焉问。
    他挪开椅子站起来,“吃不下了。”
    桑无焉纳闷,这菜几乎都是张阿姨走前烧的,也不是她做的,怎么就突然吃不下了?
    “我还要丸子。”小杰拉了拉桑无焉的袖子。
    剩下的半顿饭,苏念衾果然就不吃了,一个人坐在那里开著电视,不停地用遥控器换台。电视放得很大声,几乎盖过桑无焉哄小杰的声音。
    “你真的不吃了?”
    “气饱了。”
    “你都三十了,怎么跟个孩子计较?”桑无焉低下头,从沙发背后拥住他的头。
    苏念衾顺势扬起脸,想吻她。
    桑无焉却起身避开,“孩子还看著呢。”
    他顿时恼了,“叫余微澜接她儿子回去,自己不养活,天天送我这里来。”
    桑无焉哑然失笑,“你可是哥哥。”
    夜里,等小杰洗澡睡了觉,桑无焉才閒下来问他:“你饿了没?我给你煮麵。”
    “不吃麵。”
    “那你要吃什么?”
    “肉丸子。”
    “肉丸子?”桑无焉狐疑,他不是不吃这个吗?
    “丸子和在饭里,然后你说『念衾,张嘴』。”他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
    桑无焉一愣,隨即红著脸哧地笑了。这男人撒个娇都能这么彆扭。
    第二天,桑无焉和余小璐去超市採办,留下苏念衾一个人看孩子。
    苏念衾照旧坐在沙发上听新闻,不会管他。
    小杰多动,当然不会乖乖坐在对面板凳上,於是搬上小板凳开始去爬上二楼的楼梯。爬了两阶就踩滑了跌在地上。
    苏念衾闻声走来,侧著头,“苏君杰?”
    小孩子哼哼了两声是要哭的徵兆,他的病使他天生不爱哭,但是后来他发现只要自己一哭便能得到桑无焉等人更大关注,於是也开始用这一手。
    “流血了?”苏念衾居高临下地问。
    “没有。”他带著哭腔说。
    “骨折没?”苏念衾有些麻木不仁地问,丝毫不觉得他自己是大人而小杰是个五岁的小孩。
    小杰不知道苏念衾说的“骨折”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手脚能动?”苏念衾没有耐性地解释。
    “嗯。”他委屈得眼泪直流。
    “那就行了,別哭。”苏念衾居然没有抱他,只是转身又回到原位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並且命令,“自己爬起来,最好別哭。”
    “为什么不能哭?”小杰撇著小嘴,努力地忍著眼泪,他知道苏念衾说的话一般都不可忤逆。
    “你是男人,男人是保护弱者的,怎么能想哭就哭?”
    “我是小孩子呢。”
    “孩子?能走路能说话就不能算孩子了。”苏念衾发表自己的见解,“苏君杰,记住你是男人,苏家男人的责任便是要保护好家里所有的弱者。”
    “那我可以保护无焉姐姐?”
    “她不行。她在我的管辖范围內,你要另外找。”苏念衾挑高眉宇,宣布道。
    “哦——”小杰似懂非懂地蹙著淡淡的眉毛说。
    接著桑无焉就发现,每次让苏念衾与小杰单独相处以后,小杰就会发生一点变化。一次,她和小璐因为百货公司打折在那里兴奋地嘰嘰喳喳討论不停,小杰独自坐在那里看他的连环画,半晌之后抬起头来,打量她们两人然后颇为感慨地说:“唉,女人——”
    还有一次,桑无焉一时兴起要为小杰洗澡,没想到他却拒绝桑无焉进浴室,躲在门后拼死不从,“你是女人,我是男人,你怎么能看我洗澡?”
    远处,苏念衾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他仍然像个牛皮一样黏著桑无焉。只要见到桑无焉,便死活都不想走,来一次就要哭一场。
    她一直不太喜欢孩子,却不知道怎么的,独独对小杰是个例外。他虽然五岁了,但是各个方面仍然像个两三岁的孩子,是没有以前那么听话,越来越皮。
    院子的一角有个鱼池。池子很浅,大概就只有一尺深的水,水里养的有几十尾锦鲤和锦鯽。养久了,小鱼们一点也不怕人。有时候听见人说话,就以为要餵它们食,挤作一团。
    苏念衾喜欢鱼。
    他老餵它们,有时候他將手轻轻伸到水里,那些小鱼不害怕反倒以为是新食物,就围拢来咬他的手指,痒痒的,总逗得他笑。
    桑无焉知道苏念衾很宝贝那些鱼。
    结果有天下午,小杰一个人跑到院子里玩儿。无焉来找他,出门就傻眼了。所有的鱼都被小杰用漏勺捞了起来,平摊在地上,不知道放了多久,一动不动了。
    “苏君杰!”桑无焉恼。
    “啊。”他抬头起来应了一声,还继续在水里捞那些逃命的小鱼。
    她当时只觉得生气,一把拉他起来,然后拍了两下他的屁股。
    孩子哇的一下就哭了。
    桑无焉顿时后悔,又去抱他,“不哭不哭,小杰不哭。”
    “我就是看著小鱼们仰著头在水里很闷,想出来的样子,我就把他们拿起来晒一会儿再放回去。”小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解释。
    桑无焉摸了摸他的头,將他抱起来。
    孩子埋在她怀里,抹乾了眼泪很伤心地说:“姐姐,我这么爱你,刚才你怎么捨得打我?”
    “……”
    过了一会儿,桑无焉对小杰说:“等念衾回来,要好好跟他认错,不然他一生起气来,这家里可没人劝得住,说不定连我一起打。”
    苏念衾一到家,小杰就跑到他跟前规规矩矩地將下午的错事说了一遍,那模样委屈极了,可惜又不敢在苏念衾面前哭,便將眼泪一忍再忍。
    苏念衾听了过后,倒真的没恼,就隨口说了句:“死了就死了吧,以后別干这种笨事情。”
    见苏念衾这么一讲,孩子紧绷了一下午的神经终於鬆懈下来,抱住苏念衾的腿,呜呜地又哭了。
    苏念衾蹙了蹙眉,將小杰抱起来,“不是告诉过你,你是男子汉,不准哭吗?”
    小杰立刻憋住没哭出声,然后抽噎著说:“小杰听话,不哭了。”
    看著他那委屈劲儿,桑无焉顿时好笑,剥了颗奶给他吃。他嘴里包著,鼻涕也哭出来,口水滴答的,突然想起什么,搂住苏念衾的脖子,噘著嘴巴啵的一声在他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谢谢哥哥。”
    这一口亲下去,他嘴巴上的水、鼻涕、口水、眼泪如数沾到了苏念衾的脸颊上。
    苏念衾的脸色即刻从黑到绿,又绿变白,最后恢復成了黑色,板著脸说:“小东西!”却没了半点生气的样子。
    待小杰跑开,苏念衾接过桑无焉递来的湿毛巾擦脸,同时问:“你刚才打他了?”
    “一时生气就拍了两下。”
    “以后生气的时候別打孩子,讲讲道理就行了。要是真想打,等气过了再说,免得不知道下手轻重。”他轻轻地说。
    桑无焉点点头,笑了。一直以为他不太喜欢这孩子,原来根本不是。
    睡觉的时候,桑无焉躺在他怀里问:“你说我们生女儿还是儿子好?”
    “都好。”
    “你喜欢女儿还是儿子?”
    “女儿。”他毫不犹豫地说。
    “为什么?”
    “儿子有什么好,就跟小杰似的,长大了就知道天天和我爭他妈。”
    “女儿就不爭了?”
    “要是女儿的话,我要把这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神色柔和幸福。
    “估计会被你宠得无法无天,没人敢要她。”
    “那正好,陪我得了,谁也不嫁。我养她一辈子。”
    就在这件事过后不久,桑无焉觉得身体有些异样。那个时候苏念衾正在香港出差。她就一个人去妇幼医院做了检查,拿到结果以后心情有些异样。
    她想过要孩子,但是总觉得好像自己都没怎么长大,如何养孩子呢。
    李露露说:“说你没爱心吧,你这人挺好。说你有爱心吧,你怎么对孩子这么没爱?”
    无论小杰也好还是別的也好,她接触的大部分孩子都有好几岁了,有自己独立做事能力的,和桑无焉概念中的婴儿不一样。她一直对婴儿没什么兴趣,总觉得是种流著口水、鼻涕的软体动物。
    许茜的孩子没满半岁的时候她甚至不敢抱他。
    她和苏念衾结婚以后,刚开始她总是提醒他避孕。后来接连几次忘了这个程序也没怀孕,渐渐地胆子大了,放起心来,似乎就忽略了避孕这事。直到今天,她拿到检查结果。
    在医院门口迎面走来一位孕妇,肚子大得嚇人,一双脚也肿得要命。一般桑无焉看到这种情况都敬而远之。许茜怀孕的后几个月,她都不敢去找她。但这一次,她居然一直愣愣地看著她走过。
    乱七八糟地想了一堆,她没了主心骨,最后还是打电话找苏念衾。
    “他正在里面开会。”小秦接起电话说。
    “哦。那我过一会儿打吧。”
    桑无焉刚到半路上,就接到苏念衾的回电。她將车靠边,然后接通。
    “怎么了?”他问。
    现在他出差,她在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在非休息时间找他。所以这么打电话过来,肯定是有事情,他立刻就回了。
    “念衾。”桑无焉叫了他一声。
    “嗯?怎么?”他翘起嘴角应她。
    “医生说,我怀孕了。”她缓缓地说。
    电话的那头顿了一下,然后听见他问:“真的?”
    “五个星期了。”她说。
    她听见他笑了一声:“我马上回来。”声音中掩不住喜悦。
    “你不是明天还有事吗?”
    “我马上去机场,就回来。你在哪儿呢?”
    “我开车回家。”
    “別开了,停在那儿,我让人叫车去接你。”
    晚上,苏念衾风尘僕僕地赶回来,进门就问:“我的老婆和孩子呢?”
    “你这孩子还是小豆芽呢。”桑无焉摇头说。
    “就算是小豆芽,也是不同凡响的小豆芽。”他蹲下去,將耳朵贴在她的肚子上。明明就是什么也不可能听见,但是他就要那么做,还听了很久。
    他笑著抬头对她说:“我们真的有孩子了。”
    说话时,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双眸似乎会泛出柔柔的光泽,眉毛扬起来,嘴角勾出最大的弧度。那神色真是可爱极了。
    苏念衾的这种感情触动了她,桑无焉觉得自己先前所有的犹豫和不安都被冲淡了。
    他,是真的很喜欢小孩呢。
    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苏念衾再也没有强调那个关门和开门的程序了。
    桑无焉跟赵萌匯报了这个情况。
    赵萌说:“他对你们的婚姻开始有安全感了。”
    桑无焉问:“为什么很突然地就消失了?”
    赵萌说:“也许就是因为孩子的关係。”
    桑无焉喃喃地说:“孩子?”
    赵萌点头,“孩子一出现,就让他感觉自己不但是个丈夫,还是父亲了。这种双重的责任感,稳固了你们的婚姻,加强了他的安全感和认同感,所以就不再需要用外界的东西来承认自己了。”
    原来,一个孩子对他而言是那么的重要。桑无焉也开始小心翼翼起来。
    那段时间苏念衾的表情简直可以用如沐春风来形容。公司上下,无人不知道老板要做父亲了,心情很不错。
    “当了孕妇,有什么感觉?”程茵问。
    “就像从一个平民妻子,摇身一变成了一位女皇陛下。”桑无焉沾沾自喜。
    “这么夸张?”
    “当然。”桑无焉又有了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那种待遇比女皇陛下还要女皇陛下。以前都是她看苏念衾脸色,如今农奴是翻身做了主人。苏念衾几乎推掉了所有的应酬,將一切业余时间都用在了桑无焉身上。
    她叫往东,他不会往西走。
    她说要喝温开水,那苏念衾端给她的肯定是不烫手不烫舌头,刚刚比体温稍高的热度。
    她说要听豌豆公主的故事,他就不敢讲渔夫和金鱼。
    “你可真折磨人啊。”程茵摇头。
    “谁叫他的孩子折磨我。”
    孩子到八个月的时候去例行检查,苏念衾將她送上车后,想了想又折回去找医生,回来以后就一言不发。
    “念衾,你怎么了?”
    “万一孩子一出生也和我一样看不见怎么办?”
    “大夫说什么了?”桑无焉的手一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