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我只是害怕(2)

    第88章 我只是害怕(2)
    “你不知道,现在这个世界上,就在这一刻,我最害怕的——其实是你。”她说,“我怕等我得到你之后,却发现你並不是我梦想中的样子,就跟於易一样。昨晚,去见於易的路上,我突然发现对我而言,你比於易还要重要,哪怕一辈子不见他,我也不想看见你那副伤心难过又默不作声的模样,所以我跑回去找你。你有没有感觉到我爱上你了?艾景初,我觉得我爱上你了。但是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曾鲤一只手握著手机,一只手贴在自己胸前,心跳还在,而这颗心只是暂时寄放在这里而已。
    其实,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曾鲤的旅行规划得有些糟糕。
    她的第一个目的地是去看大海,哪知因为天气原因,航班延迟了將近三个小时,等她下飞机已经接近深夜。
    等她好不容易驮著行李顺利到了海边的酒店,前台却笑著说:“女士,您的预订已经被取消了。”
    “为什么?”曾鲤傻眼。
    “您预订上没有註明保留到什么时候,我们一般只保留到下午六点。”
    “可是我是航班延迟了,所以才晚到的。”
    “对不起,因为我们联繫不到您,又有客人来要房,所以已经取消了。”
    “还有房吗?”
    “没有了。”前台客服继续微笑。
    她拉著行李走在这个飘著雨、到处湿漉漉的海滨城市,又接连问了周围几家酒店,因为今天恰好周末,所以到处都客满了。得到这个结论,她突然有了一些后悔。她也不敢打车回市区,不敢將希望寄托在计程车司机的身上。
    街边,还有一个点著橘黄灯光的小烟铺,看著应该是个善良的大爷。大爷听了她的问话,操著一口含糊不清的普通话,不太耐烦地指著对面一栋高楼说:“那不是可以住吗?”
    曾鲤顺著他所指的望去,光那酒店招牌下金光闪闪的五颗星,就足以让她望而却步了。
    最后,她拿出手机,上网来搜索附近的酒店,没用几分钟,手机就提示快没电了。她只能厚著脸皮带著自己的行李进了那个五星酒店的大堂。有门童热情地来询问她,她厚著脸皮说要坐坐,躲过探视的眼神和询问的目光,朝大堂一角的沙发蹭去,找到插电源的地方,一边充电一边另找住处。
    等到她终於找著能接受的酒店住下来后,才给艾景初拨了电话,按照他的要求报平安。
    “住下了?”他问。
    “嗯。”
    “怎么这么晚?”
    “航班延误了好久。”
    “其他顺利吗?”
    “挺顺利的。”她答。
    “你早点休息,我明天再打给你。”他说。
    曾鲤洗了澡,又给马依依和伍颖发了简讯,才睡下。
    她有些认床,加上只要自己一翻身,床垫就会发出异响,所以她一整晚都没怎么睡好。隔壁其他几个房间大概是同一个旅行团的,天不亮就起来退房,时不时在走廊上大声说话,又扰了她,她几乎一直处於时睡时醒的状態。
    曾鲤去海边的时候,天仍然在下雨,海风又冷又湿,冻得她要命,將她第一次看到大海的兴奋全部吹散。
    她只得回酒店胡乱吃了些东西,又睡午觉。
    大概是身心的疲惫累积到了极点,这一觉,她睡得很沉,醒来已经是黄昏,她一个人撑著伞在附近溜达了几圈,便回了酒店休息。
    晚上艾景初给她来电话。
    “在干什么?”他问。
    “看电视。”她答,“一直都在下雨。”
    “看到大海了?”
    “嗯。”原来也不怎么样。
    第三天,日上三竿,曾鲤差不多是被窗外金灿灿的阳光给撬开眼帘的。她从床上蹦躂起来,拉开窗帘时有些激动,迅速地洗漱完毕,顾不得戴帽子和抹防晒霜,趿著拖鞋拿上包,撒腿就跑出去了。
    夜里,艾景初的电话如约而至。
    “今天天晴了?”他刚才查了下曾鲤这边的天气。
    “是啊,突然就很热,不吹空调会要命。”
    “怎么样?今天的大海。”他问。
    “又美又壮观,跟下雨的时候完全不一样。”曾鲤难掩兴奋,“我喜欢海浪的声音。”
    艾景初淡淡地笑了。
    第四天,曾鲤又坐飞机前往另一个目的地。
    她在古镇住下后,急急忙忙去看有名的河谷,载他们去的是一辆加装了一排座位的丰田越野车。同行的也是一些散客,有对老夫妻,还有一对情侣和几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本来曾鲤以为这样的组合会比较安全,哪知回程时车主说他们进指定购物点买的东西太少,他拿不到多少提成,所以要加收每个人的服务费。乘客们一致反抗,司机便在半途將他们赶下车,扬长而去。
    “那些人太过分了。”晚上,曾鲤在电话里对艾景初复述当时情况时,都难掩內心的愤怒,讲话不由咬牙切齿地。
    “后来呢?”
    “后来我们拦了辆路过的大客车坐回城里,还去报了警。”
    “你也去了?”
    “是啊。”曾鲤点头。
    “你不是害怕警察吗?”平时看到交警在路中央执勤的话,她开车都胆怯。
    “可是我真的很生气,而且大家都去了,我怎么可能一个人逃走,一点责任感都没有,而且我也是个很正义的人。”曾鲤说。
    “嗯。很正义。”说完,他就笑了。
    第五天,曾鲤老老实实地在古城里,按照地图和驴友的攻略,对所有好玩好吃的地方一一踩点,下午又找到一个做绣鞋的大婶,就在店铺里选了一下午鞋面的样。
    而晚上,她哪儿也不去,就在客栈的小天井里,坐在藤製的吊椅上一边盪一边接艾景初的电话。
    “我想著马依依喜欢粉色的,伍颖喜欢蓝色的,那我就要红色的好了。”她嘮嘮叨叨地说著绣鞋的事情,“还有,我看到他们店里还有那种很好看的布料,我想用它来铺茶几、沙发和餐桌。”
    说到这里,艾景初突然想起她家客厅里有很多关於家装家居的杂誌,“你买了房,准备装修?”
    “没啊。”
    “那你收集那么多资料?”
    曾鲤的声音顿了下,喃喃地低声说:“小时候他们离婚后,我要么就住在学校里,要么就在继父那里寄人篱下,后来租房子也东迁西搬的,所以一直想要有个自己的家。虽然现在暂时不能实现,但是看著那些东西,怀著憧憬,也会有种很满足的感觉。”
    第六天,她找到一个当地居民的农贸市场,买了好些异常新鲜的水果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慾。午后,她继续坐在路边喝茶,发呆,看人来人往,看小商贩如何宰老外,后来又被歌声吸引进了一家小酒吧。
    “那个歌手唱得太好了,要是能去我的咖啡馆唱,肯定会多很多人气。”她吃过饭洗了澡,啃著苹果,翘著光脚丫子在摇椅上晃来晃去,对著电话另一头的艾景初说。
    “男的女的?”
    “女的。”她答,“真想带她回家。”
    “女的还行。”艾景初说。
    第七天,曾鲤去大婶家取定做的绣鞋,遇见一个小老乡。曾鲤隨口问了小姑娘几句,小姑娘便將昨天从家里坐飞机到此地的血泪史痛诉了一遍。
    晚上,曾鲤对艾景初聊起那个小姑娘,才坦白了自己第一天的窘况。
    “当时害怕吗?”他问。
    “有一点,特別是后来半夜一个人住在酒店里的时候,整夜都没有睡著。”顿了顿,她问,“你有没有害怕的时候?”
    “有。”
    “是什么?”曾鲤好奇。
    他思索了下才说:“以前我还在当頜面科的住院医生的时候,有一次和老师合作,给一个女孩做頜面手术,结果……”
    “失败了?”
    “手术到一半,出现了恶性高热,患者当场就死亡了。”
    “恶性高热是什么?”
    “全麻的併发症。”他说。
    他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整理自己的情绪,接著又淡淡地说:“我就站在旁边。她活著时最后一句话是麻醉前躺在手术床上对我说的。”
    “说的什么?”
    “我不知道,我当时没注意听。”电话那一头的背景静极了,他沉默了良久后,又重复了一次,“我居然没有注意听。”
    她的心也跟著难受起来。
    “这是第一次,第二次是关於你。”他说。
    “我?”
    “你出车祸那天,我载你去医院,你坐在我旁边,眼睛闭著,没动也没说话,就是那个时候。”他慢慢地说著,声音中带著点能让人微醺的魅力。
    她听著这个嗓音说出的这些字句,心跳微微一滯。
    他肯定不知道,她有多爱他的声音。
    冰冷的时候,微恼的时候,漠不关心的时候,云淡风轻地回顾著自己身世的时候,安慰鼓励对方的时候,还有就是说他喜欢她的时候,每一个语调都那么让人沉醉。
    这几天每晚打电话几乎成了彼此的习惯,她会说很多话,他有时候会问几句,有时候只“嗯”“嗯”地应著,有时候又会被逗笑,但是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聆听。此刻,艾景初缓缓地在一千公里外对她说这些往事,而且是关於她的事情,格外引人心颤。
    她,有点想他了。
    离开a市的第八天,正好周六,曾鲤结束旅途,坐上回家的航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