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谁更重要(2)

    第85章 谁更重要(2)
    “没事,睡一会儿就好了。”他答。
    “要不要吃点解酒的?”她忍不住又问。
    “不用。”
    “心里难受吗?”
    “嗯。”他闭著眼睛答。
    听见这个字,她的心又揪了起来,忍不住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看是不是还是那样烫。却不想,指尖刚碰到他的皮肤,就被他的手捉住。他將她的指尖拢在掌中,搁在嘴边轻轻地吻了一下。这举动要是放在他清醒的时候,绝对做不出来。
    曾鲤红著脸將自己的手抽开。
    “要不要喝水?”她又问。
    “不喝。”他说这两个字的语气,有些孩子气。
    她想起他上回喝了酒,自己送他回家的路上,他也是这般。
    他自己有自觉似的开口又说:“你不用理我,我喝了酒会很多话,就让我一个人自言自语吧。”
    “那我送你回家吧。”
    “不要。”他说。
    “你要去哪儿?”她问。
    “我有话跟你说。”
    “你不是不要我理你吗?”
    “你为什么不理我?”他问。
    “是你叫我不理你的。”她哭笑不得。
    “曾鲤,”他说,“我不吃生,你刚才为什么要给我吃生?”
    他这一问她才想起,刚才那道白菜生浆,他確实一口也没吃,亏她当时还替他盛了一碗放在眼前。
    “我又不知道。”她解释。
    “还有,刚才你不理我。”
    问题又绕回原点了,曾鲤觉得好笑,只得重复说:“是你叫我不理你的。”原来,他嘮叨的样子居然是这样。
    只听他喃喃道:“你来得那么迟,一路上也不和我说话,我问你,你还不理我。”
    她愣了一下,听完了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突然,她猛地想起了於易。
    她心心念念的事情,居然在看到他被人灌酒后,忘得一乾二净。她看了下时间,快九点了。
    可是,艾景初怎么办?
    “哎——”她叫他。
    “再叫我『哎』,我要生气了。”他说。
    “我送你回家,好不好?”她问。
    这一回他没有继续和她搭腔,脑袋靠在头枕上,眼睛依旧闭著,伸出食指放在唇前,做了个“嘘”的手势。
    她只得噤声。
    几乎就是几秒钟的时间,他的手一放下去,人便睡著了。
    曾鲤不知如何是好。
    她联繫不上於易,而艾景初这样的情况也让她放心不下。
    过了片刻,她静静地想了一下,拉开车门下车去打电话。
    於易下午打给她的那个號码是个手机,她不知道是谁的,抱著侥倖的心理,她拨了过去。接电话的却是个女声。
    “麻烦您,请问能找一下於易吗?”曾鲤问。
    “他刚才出门去了,”那边的女声顿了下,“你是曾鲤?”
    “嗯。”曾鲤也觉得这声音耳熟,听见对方叫她的名字,疑惑著反问:“大表姑?”
    “是我。”她是於易的大姐,於楠。
    “你也在这里啊?”
    “你不知道吧?为了你表弟考高中,我们今年来a城买了房子。我也辞职了来照看他,顺便自己找了个工作。”於楠是於家对曾鲤最亲切的人,只是碍於年龄差距大,两个人没有什么交集。
    “那你平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儘管开口啊,这就是我的號码。”曾鲤说。
    “谢谢啊,你一直都是好孩子。”於楠说,“阿易不是找你去了吗?”
    “我有事走不开,又不知道他电话。”
    “哦。他回国好长时间了,前些天在老家陪老妈,今天早上才到a市,其实这房子是他给孩子买的,今天他来看看我们,说明天一早就要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
    於楠话里的意思,很清楚了。
    她上车凝视著艾景初的睡顏,过了会儿,侧过身,將手绕过去,从那边侧窗拉出安全带替他繫上,然后將车从饭店的停车场开了出去。她送过他一次,记得他家地址。
    曾鲤將车开到了上次他让她泊车的车位里,却犯难了,她不知道他具体住哪一栋……左右各一排房子,总不能一个一个去问吧。
    她轻轻地叫了他一声,但是他睡得很沉,不见任何回应,她便再也狠不下心。
    於是,她又下车按照於楠给的號码打给了於易。
    “我有事情来不了了。”曾鲤解释。
    “没关係,我等你。”於易说。
    “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所以……”
    “你故意的?”於易说,“你不想见我。”
    “没有,我真的是抽不开身。”
    “你住哪儿?”於易问,“我去你家等你。”
    曾鲤想了想,这样也好,万一她半夜才回去,至少他有睡著的地方,就將地址门牌告诉了他,“我有一把备用钥匙。”
    他打断她,“门垫下面?”
    “对。”
    安顿好於易,她的心绪也稳定了些,再回到车上照看艾景初。他的头朝她这边侧著,借著路边的橘黄灯光,终於能肆无忌惮地將这张脸看得清清楚楚。他的睫毛不算长也不翘,但是异常浓密,怪不得一双黑眸盯著人瞧的时候就跟涂著眼线似的……
    曾鲤怕这样他睡著后一直呼吸著狭小空间里的空气会不健康,於是关掉空调,將所有的车窗打开,再將发动机熄了火。
    她將手机关了声音,打了一会儿小游戏陪著他。
    后来,连手机也低电量报警,她不敢继续玩,再无事可做。
    月光很浅,夜风里有谁家院子里黄桷兰开的味道。她很喜欢这种,幼时奶奶家的四合院里也种著那么一棵,长得特別快,一年比一年高,不知不觉就成了一棵大树,每年到了夏季满树都是黄桷兰,哥哥姐姐们便会搭著脚凳去摘,她胆子小,只敢在下面张望,有时候摘下一大堆,再用细线串起来掛在各自的衣服上,周身都是的香气。
    在如此静謐无声的夜里,伴著月色和香,想起儿时的种种过往,有的画面会有於易,有的画面又没有他,她似乎觉得时间和记忆一同在从身边轻轻流走。她怕他这么睡著,也没有个盖在身上的东西会感冒,不禁伸手去探一探他皮肤凉不凉。
    哪知,这一下扰了他的好眠,他动了动,便睁开了眼睛。
    他是真的睡得太熟了,以至於睁眼的一瞬间有些迷茫,怔忪须臾后,才想起自己是在哪里。
    “醒了?”她问。
    他揉了揉眼睛,缓了几秒后才问:“我睡了多久?”
    曾鲤按开手机屏幕看了下,“大概两个多小时吧。”
    “好些了没?”她问。
    他又没答话,睡眼惺忪。
    曾鲤第一次见他睡醒后的样子,似乎过了老半天了思绪都还有些迟钝,和平时的艾景初哪有半点相似。
    见他闷坐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你把车开回来的?”
    “嗯。”还能有谁。
    “你怎么不进家去?”
    “我又不知道你住哪儿。”
    艾景初闻言,指了指左边,“这不就是。”
    曾鲤隨著他示意的方向看去,居然就是那个屋前种著黄桷兰的小院。
    “进去坐坐?”艾景初问。
    “不了。”
    他酒量原本不错,但是刚才酒桌上没怎么吃东西,白酒红酒又喝混了,有些上头,如此睡了一会儿酒劲已经去了大半。他觉得嗓子乾涩难耐,如火烧一般,下车打开后门,从里面抽出一瓶矿泉水咕嘟咕嘟地仰头喝下去。
    曾鲤也隨著他下了车,“我自己打车回去。”
    “我陪你回去吧。”他说。
    “不用了!”她坚定地否决。
    他愣了下,这样反常的曾鲤让他心中升起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隨后淡淡说:“那我送你去打车。”
    两个人关了窗,锁好车,肩並肩沿著小路往外走。
    夜风拂面,空气中又飘来那黄桷兰的香味。曾鲤不禁回头看了一眼那棵树。她想起他刚才在醉意中对她说:“你来得那么迟,一路上也不和我说话,我问你,你还不理我。”那口气不是生气抱怨,而是像个孩子一般地呢喃嘟囔著,透著一丝难以觉察的孤单和敏感。
    想到这里,她突然驻步不前。
    他有些意外,多走了几步,又回头等她。
    她站定未动。
    “我有话要告诉你。”她说。
    他侧了下头,一言不发地等著她的下文。她只要是这个表情,那必定是很慎重的事情。
    “於易回来了,他下午给我电话,约我见面。刚才你喝醉了,我没法叫醒你,他就一直等我。他明天就要走,我得去一趟。”她一口气將话全部说完,怕自己稍作停顿就会退缩。
    听完之后,他眼波微动,睫毛颤了颤,遮住了一切情绪,半晌才缓缓问了一句:“一定要去?”
    “我答应他了。”曾鲤不敢看他。
    艾景初凝视著她。
    良久。
    “那走吧。”
    最后,他说。
    此后,他们步行出了军区大院,再走了一截路,到了街边。此刻已经过了十一点,马路上车辆少了很多。
    两人一路无话。
    曾鲤上计程车的时候,他拉了她一下。
    她望著他。
    艾景初鬆开手,“到了给我打个电话。”他说。
    曾鲤答应著,然后將车门关上。
    送走曾鲤的艾景初长久地站在原地。
    他感到胸膛里塞满了难言的情绪,堵得他有些难受,就像被一双手不停地揉捏著,似乎要毁了它行动才会停止。他站在那里,不停地有计程车以为他要拦车而停下来,甚至也有夜里出来拉人的私家车也忍不住缓缓驶过,问他走不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