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血光之灾

    秋山瘦尽朝云低,野径风来落叶稀。
    都说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看这天色,怕是要变天啊。
    李承钱坐在马车里,有些无语。
    稚奴这不是给他找麻烦嘛,不过,凡事也要一分为二地看,也正是因为稚奴,他才省去了给李总陪餐。
    所以说,人生在世,哪里都有麻烦,只不过,隨环境的变化而具象化不同罢了。
    “噠噠噠!”
    马车一路前行。
    沿著第一横街缓缓向西,过了安福门右拐向北,直奔弘福寺方向而去。
    前后两侧,薛仁贵和裴行俭领著二十名精壮铁骑隨行护驾,英姿煞爽,气势赳赳,看著非常拉风。
    还好这第一横街没什么百姓,要不然他们又要被围观了。
    “阿兄快看!”
    马车內,李治突然扯了扯他衣袖。
    李承钱掀开车帘,此时马车正要进入修德坊,却见几个衣衫襤褸的乞丐蜷缩在墙角。
    他们面无表情地挤在一起,眼神空洞地望著他们一行。
    唉,哪里都有生活难以为继的贫困人群。
    李承钱心中嘆息。
    前世他跟著大领导下基层,见过偏远贫困山区的人们都很麻木,却没想到在这贞观盛世煌煌长安城里也能见到这些存在。
    “停车!”
    他吩咐程亮停下马车,让他取了些铜钱和车上的乾粮分给那些乞丐。
    “谢谢贵人!谢谢贵人!”
    乞丐们跪地磕头,浑浊的眼中闪著泪光,却不知眼前这位就是当朝太子。
    李承钱放下车帘,轻嘆一声。
    马车继续前行。
    “阿兄真乃心善大好人!”
    李治眨著大眼睛拍马屁。
    李承钱摇摇头。
    陷入这大位之爭,他现在都自身难保,救不了天下人,但眼前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只是前路渺茫,他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
    李承钱正出神间,忽然瞥见李治的小手在偷偷摸向食盒。
    “啪!”
    他轻轻拍开那只不安分的手,“急什么?到了寺里有的是机会吃。”
    李治吐了吐舌头,眼睛却还盯在食盒上。
    这孩子也真是馋坏了。
    东宫美食预约不上,他和晋阳去尚食局偷吃,反而吃上癮了。
    “殿下,前面就是弘福寺了!”
    程亮在外面提醒。
    当车驾抵达弘福寺时,已是巳时三刻。
    眼前这座皇家寺院宏伟肃穆,是李世民於贞观八年为追念太穆皇后竇氏敕建而成,坐落在修德坊西北角,占地广阔,殿宇巍峨。
    这座寺庙跟“唐僧”也有关係,再过三年,也就是贞观十九年,玄奘从天竺取经归来,李世民特许他在此处翻译佛经。
    说到这个,李承钱忽然想到,原主贞观十七年九月就嘎了!
    唉!这次除了给魏徵,也给自己祈祈福吧!
    要不然都见不到传说中的唐僧了。
    掀开车帘,山门上方欧阳询手书“敕建弘福禪寺”六个御製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寺院周围,是前隋遗留下来的森森古柏。
    寺內正中大雄宝殿金碧辉煌,两侧钟鼓楼对称而立。
    殿前香炉青烟裊裊,几个小沙弥正在洒扫庭院,见太子车驾到来,连忙放下扫帚行礼。
    “阿兄,我们快进去吧!”
    李治迫不及待地拽著李承钱的手,眼珠子一个劲儿往寺里张望。
    真不知里面有什么好玩的。
    李承钱摇摇头,拄著手杖下了马车,为了防止李治犹如脱韁的野马,他一路牵著,李治也只好跟著他一瘸一点的节奏缓步前行。
    薛仁贵和裴行俭指挥二十名铁骑下马列阵,將二人保护在中央,犹如铜墙铁壁。
    “贵客请隨小僧来。”
    有小沙弥前来引路,微垂著头,但他目光却总忍不住往太子腿上瞟。
    眼中带著几分好奇,还有几分怜悯。
    李承钱有些奇怪,今日他特意换了身素雅长袍,嫌乌纱帽老气,只用金冠束髮,这般打扮衬得他面如冠玉,气度不凡,往那一站便如謫仙临凡。
    真不知道,这小沙弥有什么好怜悯的。
    他假装没看见。
    但薛仁贵却不干了,铜铃大的眼睛一瞪,“你!眼睛往哪儿瞟呢?!”
    小沙弥嚇得一哆嗦,连忙低头引路。
    裴行俭挑挑眉。
    怎么搞的?拍个马屁为何总抢不过仁贵兄!
    一行人跨过山门,转过照壁,眼前豁然开朗。
    空旷的广场上没什么人,不过却有一个卦摊显得格外扎眼。
    卦摊上摆著八卦图,后面坐著位身著青色道袍的精瘦老头,右手不停地捋著三缕长须,此人正是公孙常。
    受韦挺指示,他在这摆摊准备与太子一行製造偶遇。
    他自认装得那么几分超然世外的高人模样,却不知李承钱见了只觉得莫名违和。
    毕竟,这里可是皇家寺院,怎么会有閒杂道士在此摆摊?
    什么时候佛道两家这么亲如一家了?
    公孙常见到太子一行,立刻摆出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天机难测,有缘可解……”
    呵,还挺会装像啊!
    李承钱正要绕开,李治却来了兴致,“阿兄,不如算一卦?“
    “好啊。”
    李承钱无所谓。
    今日不就是陪稚奴来玩的嘛。
    他想干嘛就干嘛唄。
    不过,这老道士要能算出稚奴能当皇帝,那还真算他有本事了!
    “两位贵客……”
    公孙常抬眼打量二人,目光在李治身上停留片刻,突然惊呼,“这位小郎君贵不可言啊!只是……”
    他欲言又止,“恐有兄弟相爭之厄。”
    “谁胜谁负?”
    李承钱挑眉问道。
    这些不就是套话嘛。
    看穿著就知道贵不可言咯。
    加上古代生得都比较多,难免就会有兄弟相爭!
    谁不会说两句?
    公孙常神秘一笑,指向李治,“此子当兴。”
    艹!
    李承钱这下有些惊到了。
    没看出来啊,这老道难道还真有两把刷子?
    李治不明所以,眨巴著眼睛一脸茫然。
    “至於这位贵人……”
    公孙常又转向李承钱,目光有意无意地在他瘸腿上停留片刻,“您的腿疾……”
    “如何?”
    李承钱面色平静,想看看这老道能说出什么样来。
    “贵人的腿疾,应是骑马坠地所致吧?”
    嗯,不错。
    但这事也不是什么秘闻。
    公孙常见太子不置可否,继续摇头晃脑道:“而且骑马之前,那马儿並无异状?”
    “有什么话就直说。”
    李承钱语气冷淡。
    他最烦这种故弄玄虚的一问一答了。
    怎么,这是在审犯人还是在查帐呢?
    公孙常被这不按常理出牌的回应,打了个措手不及,连忙道:“但那马却突然发狂!”
    呵,又是套话!
    “道长此言差矣。”
    李承钱突然冷笑,“我那马是御马监精心挑选的良驹,怎会无故发狂?除非……”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有人暗中做了手脚。”
    李承钱早就怀疑原主腿伤蹊蹺,只不过,没確定是哪个跳樑小丑下的黑手而已!
    公孙常闻言,长须微不可察地一颤。
    这瘸腿太子竟早有怀疑!
    看来魏王他们完全低估了这位。
    今日之事,怕是有些不好办啊!
    “阿兄,你们在说什么呀?”李治仰著小脸,一脸天真。
    “没什么。”
    李承钱揉了揉他的脑袋,转头对公孙常淡淡道,“道长既然能掐会算,不如也算算……”
    他压低声音,“那幕后之人,会有何下场?”
    “这这这……”
    他怎好说魏王会有什么不好下场?
    公孙常直接破功,额角渗出细汗,但很快又恢復了世外高人的模样,捋须道,“这个嘛……”
    他故作高深地掐指一算,“天机不可轻泄!不过老道观贵人面相,近日恐有血光之灾啊……”
    呵,威胁我?
    李承钱眼中寒光一闪,手杖不经意间往地上重重一顿,杖头的机关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是吗?”
    他似笑非笑,“那不如道长再算算,这血光之灾会应在谁身上?”
    公孙常瞳孔猛地一缩,不自觉地就要往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