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藏书

    “咚……咚”
    在富有韵律的打梆敲锣声中,打更人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更夫的声音先是由远及近,隨后又渐渐远去。
    林云逸舒展了一下腰,揉了揉正用一副渴求目光望向自己的赤狐,轻笑著说道:“天色已是不早,该休息了”!
    说完这句话便合上了书案上的书册,沐浴著投进来的月华走向床榻,长袍轻笼著光辉,每一次摆动都恍若洒下星辰碎片。
    小狐狸目光之中犹有不舍,尖尖的嘴小幅度蠕动几次,不过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月光洒落在飞檐上,窗户纸上映射出一个毛茸茸的影子,怔怔出神的望著远方山林。
    今夜,有狐失眠!
    翌日一早,林云逸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只觉神清气爽,扭头望向窗台边上的书案,趴伏其上的赤狐也恰好回望过来。
    小狐狸那细扁如柳叶的棕色双目明显充斥著睏乏之意。
    对视几息后,他不禁莞尔道:“你这是一夜未睡?”
    林云逸一边说著一边走至窗台,推开窗户向下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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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只黄犬仍旧蹲在招幌下方,目光炯炯的盯著客栈大门。
    “原来如此”,自以为明白了赤狐失眠的缘由后,林云逸轻声安慰道:“莫担忧,我这就护你离开县城”。
    说完之后便转身收拾起来,不过在整理书案时却隱隱感觉少了什么。
    他依稀记得,昨日起了教授小狐狸的心思后,前前后后用掉了七八张沁竹纸,但是现在仅剩六张。
    望了望赤狐,林云逸哑然失笑,小狐狸身上可藏不住什么东西。
    在房间之內扫视一圈皆无发现后,他便不再纠结,反正每页纸上所写不过十余个零零散散的字,纵使被人捡拾料想也无大碍。
    “走了”,行囊斜跨上肩,林云逸朝著赤狐挥挥手,宽大袖口顿时露出,小狐狸也不犹豫,迅速躥入了袖中。
    会完帐,他双手环抱,刚刚走出客栈大门,三只黄犬便齜牙咧嘴的跑了过来。
    “客官您这边请”,站在门口的小廝躬身说完之后,立时操起旁边的扫帚,骂骂咧咧朝著衝来的黄犬狠狠扑打。
    昨日他便因为这三只黄犬挨了掌柜一顿训斥,今日他自然不能再让其惊扰了客人。
    林云逸自然乐得不用亲自出手,沐浴著晨光,大步流星向城外走去。
    走出城门二三里,来到一处绿草如茵的土丘旁,他又向里走了十数丈,方才停了下来。
    “小狐狸,此处可直达山中,我就送你到这里了”!
    说完这句林云逸便蹲下身子展开袖口,轻轻一抖,一道赤红身影就躥了出来。
    赤狐跃上旁边一块膝盖高的青石,隨后竟直立而起犹如人作揖一般拜了三拜。
    “以后可不要乱跑了,快回家去吧”,他摆摆手,叮嘱一声,这才转身离去。
    对於小狐狸表现出的灵性,林云逸自然喜欢,甚至一剎那还生出豢养的心思,不过想想也就放弃了。
    一味拘在身边,沾染世间红尘,只怕迟早污浊了这难得灵性,最后泯然山间野兽矣。
    林云逸的身影渐渐远去,赤狐双眸闪过不舍。
    “嚶”,尖嘴刚一张开,两个纸团立时掉落,而叫声戛然而止。
    赤狐有些心虚的望了望林云逸离开的方向,发觉身影早已消失,这才轻轻吐了一口气。
    但隨即心中又闪过一丝懊悔、一丝愧疚。
    此时林云逸已经重新走回前往码头的大路,然而还未走几步,忽然听到子规、鸿雁两种鸟鸣从土丘深处传出:
    “布穀、布穀”
    “呷呷、呷呷”
    ……
    他细听几遍,发觉这声音到底与真正的鸟鸣还有些差別,隨即又想起昨日赤狐模仿鸟鸣之事,不一会儿便恍然大悟。
    “小狐狸这是用子规与鸿雁的叫声来为我送別哩”!
    “哈哈”,林云逸爽朗大笑,转身朝著土丘挥挥手,这才继续大步前行。
    半刻钟后,码头已是咫尺之遥,天色虽尚早,但已一片忙碌。
    小心避让过几个搬运货物的力夫,林云逸沿岸穿行,不一会儿就发现了昨日预定的那艘乌篷船。
    老船家腰间別著一根泛黄的长菸袋锅,正在船头忙碌著生火煮饭。
    陶土炉躥出的火苗舔著黑铁锅,升腾的蒸汽裹挟著米香从锅盖缝隙冒了出来,林云逸顿觉食指大动。
    “林公子,小老儿熬煮的渔米粥马上就好,待会可要用上些”,听得搭在船舷上的跳板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老船家回头一瞧,立时热络的打了个招呼。
    “在下老远就闻到香味了,自然要来上一碗”,林云逸跃下跳板,笑著拱拱手,言语间没有什么架子。
    听得讚美,老船家笑著摆摆手,道:“只是寻常渔家吃食,林公子不嫌弃简陋就好”。
    顿了顿后,其接著说道:“目前尚有两位客人未至,待人齐之后就立即发船”。
    林云逸点点头表示知晓,寒暄几句后便走进船舱。
    船舱为拱形,內里尚算宽敞,以他身高在中间行走也无需躬著身子。
    两排长凳分列左右,见得有人进来,舱內九人纷纷望了过来。
    坐在左侧的有四人,两个结伴同行的书生与一个搂著幼童的老汉。
    坐在右侧的有五人,一位年近不惑的短须中年人,其左右各端坐一个面冷汉子,望过来的目光充满警惕。
    与这三人同坐一排长凳的是两个身著粗麻衣裤的半大小子,皆把包裹紧紧搂在怀里。
    林云逸嘴角含笑的拱拱手,径直坐在了左侧长凳上。
    他並未贸贸然开口,虽然刚才仅是一瞥,但他也看出了几分。
    坐在他旁边的老汉心情有些低落,大抵是所搂的幼童出了些问题,面色苍白、目光呆滯,似乎患了什么病。
    至於坐在斜对面的一行三人,应当有些身份来歷,若是没有猜错的话,那短须中年人应当是微服出行,而另外容貌肖似的两人则应是护卫。
    他们体型健壮,目光锐利,身体紧绷,似乎隨时可能暴起。
    林云逸解下行囊放在一旁,扭头望向左近木窗,此时朝阳升起,水波涟漪荡漾间皆有红光闪动,好似数之不尽的橙红仙石謫落苕溪。
    欣赏了没一会儿,船头的渔米粥鲜香之味愈浓,显然熬煮的火候已是差不多了。
    “两位公子请入船舱,待用过早膳便启程”,耳听老船家的声音响起,林云逸扭头望向船头方向。
    只见两位年轻俊俏公子相伴走了进来,一人身著青翠长袍,一人身著玉白长袍。
    玉树临风、风度翩翩,应是王侯之家嫡系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