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犁庭扫穴,淮安天变

    第185章 犁庭扫穴,淮安天变
    杨涟的雷霆手段来得又快又狠,名单上的官员尚未反应过来,便已被铁甲洪流团团围住。
    淮安城的夜色骤然被撕裂。
    火把如龙,刀光如雪,孝陵卫与神机营的精锐分作数队,铁甲鏗鏘,马蹄震地,按著名单直扑各府衙宅邸。
    清江浦闸官赵有德的宅邸最先被铁桶般围住。
    他刚听闻风声欲逃,才翻过院墙落地,迎面便撞上早已埋伏多时的神机营火队,数十支黑洞洞的口將他逼得连连后退。
    其拳养的死士家丁甚至来不及抽出兵刃,就被一阵密集的箭雨钉死在墙头,活似浑身插满羽箭的刺蝟。
    赵有德面如金纸,额头在青砖上磕得血肉模糊,嘶声哭豪道:“將军饶命!下官愿献出全部家財,只求留条狗命啊!”
    童仲的亲兵统领按刀上前,靴底碾住他颤抖的手指:“赵闸官私纵白莲教逆贼时,可曾想过今日?现在想要让我饶你一命?晚了!”
    刀光条然掠起,赵有德最后半句“我冤枉”刚进出喉头,头颅已带著一蓬血雨飞旋而出。
    那无头尸身犹自跪著抽搐,喷溅的鲜血在晨光中划出三尺高的猩红弧线,將清江浦闸的匾额染得斑驳淋漓。
    童仲没有任何耽搁,带领著自己的亲信,朝著另外一个战场走去。
    身后,还用弩马拉著几台佛朗机炮,以待不时之需。
    另外一边。
    夜色如墨,漕帮总坛的飞檐斗拱在火把映照下投出的暗影,宛如一头蛰伏的凶兽。
    李养正铁青著脸,肩头箭伤渗出的鲜血已浸透半边官袍,却仍死死著绣春刀,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手下的標兵早已溃不成军方才几轮衝杀,那些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军汉,甫一遭遇漕帮子弟的箭雨便作鸟兽散。
    如今只剩最精锐的数百亲兵还在咬牙死战,可面对高墙上如蝗的弩箭,竟连总坛的台阶都摸不著。
    “废物!全是废物!”
    李养正一脚端翻逃窜的哨官,那军官滚在血泊里,头盔叮噹撞出老远。
    他转头望向总坛大门,刘三刀正拄著九环大刀站在箭垛后,那张横肉丛生的脸上满是讥消。
    “李大人!”
    墙头传来炸雷般的嘲笑。
    “您这些標兵连娘们儿的绣针都不如,也配来闯我漕帮龙潭?”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箭雨泼下,將衝锋的標兵逼退十余丈。
    李养正喉头涌起腥甜他分明看见,自己最得力的百户被三支弩箭贯穿胸膛,户体掛在拒马桩上晃荡,像面破败的旗帜。
    而漕帮匪眾的鬨笑,正混著运河腥风颳得他脸颊生疼。
    见李养正几乎成了待宰羔羊,刘三刀也是横起来了。
    “狗官听著!”
    他劈手摺断一支射上墙头的羽箭,声若洪钟。
    “淮安漕帮立棍百余年,岂是尔等鹰犬能撼动的?识相的,给我滚出去。”
    李养正死死按住左肩,鲜血仍从指缝间汨汨涌出,染红了半边官袍。
    他咬牙扯下衣摆,粗的布料勒进伤口时,剧痛让他的面容愈发狞。
    “刘三刀!”
    他厉声喝道,声音里混杂著愤怒与难以置信。
    “本官待你不薄,你竟敢谋逆造反?!”
    墙头的刘三刀闻言狂笑,九环大刀在火光中划出一道冷芒。
    他猛地扯开衣襟,露出胸前刺著的白莲纹印,嘶吼道:“无生老母,真空家乡!这世道昏君无道,奸侯当权,老子今日便要替天行道!就算是造反了,又能如何?”
    “谁能杀我?谁又敢杀我?”
    李养正瞳孔骤缩一一那枚血莲印记他再熟悉不过,正是白莲教逆党的標誌。
    “好一条忘恩负义的恶犬!”
    他紧染血的绣春刀,指节咯咯作响。
    “本官当年提拔你当漕帮香主,你今日竟敢反咬主人?!”
    刘三刀狩笑著挽弓搭箭,淬毒的箭簇直指李养正眉心:“李大人,您养狗时没教明白一一饿极了的犬,可是连主子都吃的!”
    他弯弓搭箭,准备送这个无能的漕运总督,去见阎王爷!
    就在这个千钧一髮之际。
    一声嘶吼骤然刺破战场的喧囂:
    “童参將的炮队到了!”
    紧接著,大地猛然震颤,仿佛地龙翻身。
    “轰一一!!!”
    佛郎机炮的怒吼撕裂夜空,碗口粗的实心铁弹裹挟著毁灭之势,狠狠撞上漕帮总坛的门楼。
    千斤重的青石匾额“漕运天下”在火光中轰然炸裂,碎石飞溅如雨,烟尘冲天而起,整座建筑在炮火中摇摇欲坠。
    刘三刀跟跪著从烟尘中爬起,耳中喻鸣不止,眼前一片模糊。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污,抬头望去,脸上顿时露出惊骇之色。
    “咔——轰!!!”
    只见承重樑柱在炮击的余威下终於支撑不住,带著摧枯拉朽之势当头砸下!
    “喀——!”
    令人毛骨悚然的骨裂声骤然响起,刘三刀的双腿瞬间被压成扭曲的麻,森白的骨茬刺破皮肉,鲜血喷溅而出。
    “啊啊啊啊~“
    他喉咙里挤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豪,双手死死抠进砖缝,却再也无法站起。
    烟尘散尽,李养正提刀上前,冷眼看著这位之前不可一世的漕帮魁首,此刻如烂泥般瘫在废墟之中,眼中终於浮现出一丝快意。
    “刘三刀,你这个万恩负义的疯狗,今日,总算造报应了!”
    “谁能杀你?谁敢杀你?”
    李养正笑一声,很是快意的说道:“我能杀你!”
    说完,刀光一闪,血溅三尺。
    那颗虹怒张的头颅已被李养正提在手中。
    断裂的颈动脉喷溅的血浆,將总坛前的蟠龙照壁染得猩红刺目。
    “儿郎们,隨我衝杀!”
    硝烟尚未散尽,童仲已纵马跃入敌阵。
    他手中长刀寒芒暴绽,所过之处如热刀切脂,漕帮子弟的残肢断臂混著血雨泼洒半空。
    那些平日横行运河的亡命徒,此刻在边军铁骑的衝锋下,脆如秋收的麦秆般成片倒下。
    “跪地者生!”
    亲兵统领的吼声震彻战场。
    负隅顽抗的漕帮悍匪刚举起九环刀,便被三支长矛同时贯穿胸膛,尸体钉在总坛的蟠龙照壁上。
    余眾肝胆俱裂,兵刃叮噹坠地,上百人齐刷刷跪倒,额头將染血的青砖磕得砰砰作响。
    有个漕工嚇得狠了,竟將门牙生生磕断在砖缝里。
    童仲勒马立於硝烟之中,冷眼扫过溃不成军的標兵残部。
    那些漕运总督的亲兵此刻丟盔弃甲,不少人连靴子都跑丟了,赤著脚在血泊中跟跑后退。
    “堂堂漕运总督的亲兵,竟被一群运河縴夫出身的漕帮杂碎打得抱头鼠窜?”
    这漕运衙门的腐败与无能的程度,他童仲算是开了眼界了。
    吁~
    童仲翻身下马,走到拄刀而立的李养正跟前“总督伤势如何?”
    他伸手扶住对方摇晃的身形,掌心触到官服下透出的温热潮湿,这漕运总督的肩伤渗出的鲜血已浸透三层衣衫。
    漕运衙门虽然无能,但这李养正,到底还是有几分血气的。
    起码敢亲临战场,就让童仲高看他一眼。
    李养正强撑著一抱拳,铁锈味的血沫从嘴角溢出:“多亏將军神兵天降,否则李某今日怕是要葬身这恶犬之口了。”
    他说著警向不远处刘三刀的残尸,眼中带著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
    “分內之事。”
    童仲甩落刀上血渍,抬眼望向城內此起彼伏的火光,眼中杀气闪烁。
    “总督若还走得动,不妨隨本將再走几遭。今夜这淮安城,註定不会平静。”
    李养正抹了把糊住视线的血浆,官袍大袖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戴罪之身,但凭將军差遣。”
    见李养正如此识抬举,童仲脸上带著几分笑意。
    “那便开始吧!”
    童仲收刀入鞘,铁甲上的血珠尚未凝结,便已翻身上马,率领亲兵朝著下一个目標疾驰而去与此同时。
    户部仓场的朱漆大门在一声巨响中轰然倒塌。
    户部仓场侍郎周德兴尚在梦中,便被破门而入的军士一把掀开锦被,赤条条地拖下床榻。
    他惊恐万状,肥硕的身躯在冰冷的地砖上扭动挣扎,活像一条被拋上岸的鲶鱼。
    “放肆!本官乃朝廷命官,尔等岂敢一一”
    话音未落,一根麻绳已狠狠勒进他满是赘肉的脖颈,將他捆得如同待宰的年猪。
    周德兴的双脚在青砖上徒劳地蹬端,趾甲刮出数道凌乱的血痕,却终究被拖出门外,丟进了囚车。
    另一侧。
    淮安知府孙毓正仓皇奔逃。他披头散髮,官靴早已跑丟了一只,赤著的脚底被碎石割得鲜血淋漓。
    就在他即將翻出后门矮墙的剎那-
    一“嗖!”
    一支弩箭破空而至,精准贯穿他的小腿肚,
    孙毓惨豪一声,从墙头重重栽落,脸朝下砸进泥泞之中。
    埋伏多时的锦衣卫千户缓步上前,绣春刀挑起他的下巴,冷笑道:
    “孙府台,您这『为民请命』的腿脚,倒是跑得挺快。”
    孙毓满嘴泥血,哆著还想辩解,却被两名力士像拖死狗一般拽起,扔进了囚车。
    铁链哗啦作响,將他与周德兴锁在一处两位昔日高高在上的朝廷命官,此刻如同市集上待售的牲口,在囚笼中瑟瑟发抖。
    而似这样的场景,在淮安府各地不断上演。
    今夜,註定是血色之夜!
    黎明时分。
    淮安城外的刑场已垒起三十七颗头颅。
    杨涟端坐监斩台,冷眼看著最后一波四品以上官员被押上囚车。
    至於四品以下的官员,都被当场格杀了。
    漕运总兵杨国栋被铁链缠身,肥硕如猪的躯体在囚笼前挣扎扭动,活似一头待宰的畜生。
    囚笼狭小,他那常年养尊处优的肚腩卡在柵栏间,任凭军士如何推揉也纹丝不动。
    “咔!”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骤然响起。
    张懋忠的亲兵抢起水火棍,狼狠砸在杨国栋的脚踝上。
    这位昔日威风八面的总兵官顿时发出杀猪般的豪叫,肥脸涨成紫红色,豆大的汗珠混著鼻涕眼泪糊了满脸。
    “朝廷不公!”
    杨国栋满嘴血沫地嘶吼,镶金的门牙在火光下泛著可笑的亮色。
    “本官...本官要上奏!要面圣!”
    张懋忠冷笑一声,鞭在空中甩出炸雷般的脆响。
    鞭梢如毒蛇吐信,精准抽在杨国栋那张油腻的胖脸上。
    “啪!”
    一颗带血的牙齿应声飞出,在青石板上蹦跳著滚远。
    杨国栋的哀豪戛然而止,半边脸瞬间肿得像发麵馒头,嘴角裂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他终於不敢再牛逼了。
    囚车吱呀作响地启动时,杨国栋的豪哭声与淮安城此起彼伏的哭喊声混作一团。
    沿街跪满的漕丁们惊恐地发现:
    他们昔日作威作福的总兵大人,此刻像头待宰的肥猪般蜷缩在笼中,折断的脚骨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著。
    而淮安府大街小巷上,皆是戴甲精兵。
    漕运衙门的天,已经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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