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緹骑侦微,龙闕筹局

    第112章 緹骑侦微,龙闕筹局
    年轻就是好!
    昨夜策马扬鞭半个时辰,不过睡了一觉而已,所有的疲惫都消失殆尽了。
    朱由校看向自己这双还有些稚嫩的手,亦是感慨万千。
    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贼老天让他年轻了十多岁,便要对得起这上天赠与的时光。
    此刻天尚未大亮。
    朱由校打了一套五禽戏、加八段锦,出了一身汗,晨间沐浴,用了早膳之后,才到东暖阁理政。
    锦衣卫都指挥使骆思恭早就在乾清宫等候了。
    得到皇帝召见,骆思恭快步走入东暖阁,对著皇帝跪伏而下,朗声道:
    “臣锦衣卫都指挥使骆思恭,恭请陛下圣恭万安!”
    “朕安,这段时间,锦衣卫搜集到什么消息了?”
    朱由校知晓消息灵通对皇帝的重要性。
    他要掌控全局,若是不清楚个中消息,那做出的决策,便也就不一定正確了。
    “陛下,锦衣卫密报,皆在此间。”
    魏朝接过骆思恭递来的密报,之后跪伏呈递御前。
    朱由校看著今日锦衣卫的密报,眉头微挑。
    今日的锦衣卫密报有四个部分的內容:
    其一,是阁臣动向:
    方从哲昨日酉时於私宅密会工部郎中徐大化,屏退左右议事,內容未悉。戌时三刻,
    光禄寺少卿高攀龙递拜帖未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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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一憬辰时赴东林讲会,与御史周宗建等议及“挺击案“旧事。午时接南京礼部密函,已誉录副本呈於匣中。
    其二,京营监察:
    四卫营训练如常,定远侯邓邵煜招募兵卒招了近千的李家家丁。
    其三,勛贵不法:
    成国公朱纯臣纵家奴强占崇文门外官地三十亩,逼死铺户李三。有苦主血状藏於北镇抚司卷宗房丙字柜。
    武清侯李诚铭违制私蓄夷丁护卫八十人。
    其四,要员行程杨涟已抵通州码头,查得漕粮掺沙案涉临清仓大使黄建极。昨夜有徽商携重礼渴见,
    遭杖逐。
    左光斗行至归德府,遇黄河故道流民阻道。当地卫所千户以火驱民,左金都御史已具本参劾。
    简单看完明朝版的『朝闻天下』,朱由校对於帝国的现状,也是能够粗略把握住了。
    “继续监察。”
    锦衣卫都指挥使骆思恭当即领命。
    “臣领旨!”
    看完锦衣卫的情报之后,便是御门听政的时间。
    上朝。
    处理了纷杂国事,便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冬阳柔和,大雪飘飞。
    用完午膳的皇帝,在东暖阁午休半个时辰,便又起床理政。
    做皇帝,就是这么忙!
    没有大毅力,坚持每日如此勤政,那当真是一个十分困难的事情,朱由校现在算是理解了那些昏君了。
    不是他们想做昏君,实在是勤政的明君不好做。
    真想摆烂呢!
    可惜局势不充许啊!
    若是在大明强大的时候,他摆烂还没什么事情。
    然而如今大明危如累卵,他可不敢摆烂。
    这摆著摆著,真有可能到煤山的歪脖子树上的。
    朱由校批阅如山的奏章,累了便躺下休息。
    赵清月侍寢之后,也被朱由校召到乾清宫伺候,
    田地被开垦浇灌之后,赵清月的精气神都好了不少。
    朱由校严重怀疑自己是被采阳补阴了。
    至於张芸儿,在帮朱由校按摩的时候,却老是一脸幽怨的看向朱由校。
    可恶!
    明明是我先来的,事情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朱由校享受著宫女的縴手服务,对著候在东暖阁中的魏朝说道:“魏大鐺,十月皇庄的进项,怎还没人送上来?”
    洪武到宣德朝这段时间,皇庄年度奏销是每年的十二月份,户部匯总全国皇庄(含宫庄、王庄)的黄册(土地册)与白册(收支帐),经內阁预审后呈递。
    皇帝在奉天门(后改皇极门)举行御前奏销,当场质询亏空。
    到了正德到嘉靖朝,年度奏销改为极度奏销,每季首月(四、七、十月)及年终司礼监太监通过文书房呈送《皇庄出入帐目》密揭。
    然而,现在都十一月份了,还没见帐本过来,皇帝的语气之中,也是带了些杀气的。
    魏朝听出了皇帝话语之中的杀气,赶忙上前说道:“皇爷,大行皇帝之时,说要裁撤皇庄,故而让皇庄的太监们乱了一阵,估摸著,这几日便能送来帐册了。”
    朱由校冷笑一声,说道:“告诉他们,帐目明细,朕要细看,谁敢贪污偷私,朕便要效仿太祖爷!”
    魏朝额头冒出冷汗,说道:“奴婢一定提醒他们。”
    万历末年皇庄总面积约3.7万顷(含宫庄、王庄及赐田),占全国耕地1.2%。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
    北直隶有顺天、保定、河间三府皇庄,因近京便利,多蔬果禽畜供应济南、充州的皇庄以田、盐场为主,贩以牟利。
    南直隶的应天、苏州府等地,水田產优质稻米,输於京都。
    皇庄之地,粮食產量一年至少有一百五十万石,银两二十万两。
    甚至.
    这还是被大量贪墨之后的数据,
    朱由校便是要看看,那些镇守皇庄的太监,敢不敢矇骗他。
    若是敢.::
    哼!
    那他这个大明皇帝,便要教一教手底下的这些人,什么事情能干,而什么事情不能干了!
    “抄家晋商的事情,如何了?”
    魏朝额头冒汗,说道:“这事情是魏忠贤在做,奴婢並不知晓內情,听闻京城之中,
    普商的府邸商铺都被查抄了,至於他们的本家,王承恩他们早就出发了,恐怕现今正在查抄呢!
    朱由校点了点头。
    京城中的晋商资產,恐怕不是一个小数目。
    而大头,则是在他们山西老家之中。
    不过要从当地人手中拿得这些资財,恐怕要靠他派出去的那些太监的手腕了。
    不然,这些普商若是將银两埋在哪个荒郊野岭,就是不给你抄,你也没办法。
    至於.
    那些普商会不会反抗,朱由校觉得是会的,现在世道这么不好,若是这些商贾之中有胆子大的,摄流民作乱,也並非是不可能。
    是故,朱由校早早的便命山西总兵王国梁镇住局面,並且从辽东调来边军三千,以镇局势。
    朱由校做事,就是要求万无一失的。
    山西有白莲教闹事,流民眾多,就似乾柴一般,极有可能被一点火星点燃,提前准备好水,就可以在火生起来的瞬间,就將火扑灭。
    “召魏忠贤来问话。”
    朱由校想了一下,又说道:“让英国公也来。”
    “奴婢遵命!”
    半个时辰之后,魏忠贤匆匆赶到。
    他这个司礼监秉笔太监,可比魏朝这个司礼监掌印太监忙多了。
    如今抄家八大晋商,审讯拷打出赃款,更是忙得他脚不沾地。
    这些人被抄家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转移財產。
    为了揪出那些被他们转移的钱財,魏忠贤只得是各种方法都使出来了。
    多下作的都有。
    此刻,魏忠贤跪在东暖阁冰凉的青砖上。
    他心里暗暗盘算:那些普商骨头比铁还硬,不过这满地的刑具和番子的手段,还怕撬不开他们的嘴?
    乔家那老东西被烙铁烫得晕死过去时,他本想直接杀了泄愤,可转念一想,留著他吊著命,拿他宝贝孙子要挟,才能掏出更多银子。
    此刻面对皇帝,他恨不得把每一个藏金的地窖都绘成图呈上去,好让陛下知道自己的忠心和能耐。
    他知晓皇帝对抄家之事的重视,也明白自己手段狠辣,可只要能凑够陛下要的数目,
    那些血债又算得了什么?
    陛下要的是江山稳固,我魏忠贤不过是替他扫清障碍罢了,他在心里给自己找著藉口,抬头时,脸上堆满了諂媚的笑,准备把自己的“功绩”一一道来。
    “奴婢魏忠贤,拜见皇爷。”
    朱由校轻轻点头,问道:“抄家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魏忠贤当即回答道:“皇爷,京城中的那些晋商的人还在拷问当中,不过已经在京城得白银三百万两了,还有些硬骨头,若是能够撬开他们嘴,所得会更多。”
    听到三百万两这个数字,朱由校的眼晴顿时一亮。
    一下子又有这么多钱了。
    “魏大鐺,你很好!”
    朱由校夸讚魏忠贤一声,说道:“好生办差,朕之后重重有赏!”
    砰砰砰!
    魏忠贤连磕响头,说道:“奴婢份內的事情,自然会做得漂漂亮亮的。”
    “朕还有一个差事要交给你。”
    魏忠贤微微抬头,当即说道:“请皇爷吩咐。”
    朱由校缓缓说道:“待英国公带著两万京营兵卒南下开封之后,你便在京营之中,物色些忠心为国的百户、千户出来,朕有重用。”
    魏忠贤眼晴一亮,他顿时明白了,皇帝这是要准备对京营动手了!
    他当即说道:“奴婢领命,这差事,奴婢一定办得漂漂亮亮的。”
    魏忠贤离去之后,朱由校则是將在乾清宫等候已久的英国公张维贤也叫了过来。
    “臣英国公张维贤,恭请陛下圣恭万安!”
    “起来吧。”
    魏朝给张维贤端来矮凳,张维贤缓缓坐了下去,却不敢坐实了,腰板挺直,等著皇帝后面的话。
    朱由校微微頜首,目光锐利地看向张维贤,沉声道:
    “英国公,朕要的这两万“精兵』,可都准备妥当了?”
    朱由校著重在精兵两个字上加重语气。
    张维贤何等老狐狸,早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此刻躬身抱拳,声音沉稳有力:
    “回陛下,臣已按亲疏远近、军功资歷,从京营及勛贵家丁中择选“精锐”,两万人马皆已整备完毕,隨时可开拔南下,赴开封练兵!”
    张维贤也故意在精锐二字上看重咬字。
    朱由校眯了眯眼,手指轻敲御案:
    “哦?按『关係』推举?朕倒要听听,你选的都是哪些人?”
    张维贤不慌不忙,条理分明地答道:
    “其一,京营中,武定侯、阳武侯、抚寧侯及其部眾,皆悍勇善战;其二,成国公府家丁八百,弓马嫻熟,可充骑队;其三,武清侯府夷丁护卫虽违制,但战力不俗,臣已责令其戴罪立功;其四,其余兵卒,皆选自五军都督府旧部,世代將门,忠诚可靠。”
    朱由校听罢,嘴角微扬,露出一丝冷笑。
    这些人齐聚一堂,当真是『人才济济”啊!
    “呵,勛贵家丁、违制夷丁,你倒是物尽其用。不过———-若有人阳奉阴违,半路生乱,又当如何?”
    张维贤目光一凛,斩钉截铁的说道:“陛下放心!臣已命锦衣卫暗插眼线,沿途监察。若有异动—”
    他手掌横切,做了个斩首的手势,厉声说道:“立斩不赦!”
    朱由校这才满意点头,挥袖道:“好!三日后启程,朕要这两万人马,在开封练成一把快刀!”
    张维贤深深一拜:“臣,领旨!”
    英国公领旨之后,又挑眉警了皇帝一眼,轻声问道:“不知道臣到了开封之后,陛下还有何指示?”
    这个老狐狸,已经看出了他肚子里面的坏水了。
    朱由校打了个哈哈。
    “届时,自有人告诉你。”
    没有从皇帝口中探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英国公稍微有些失望。
    然而皇帝后面的话,又让他眼睛微微一亮。
    “尚留在京营之中,有哪些人是可堪一用的,国公不妨將这些人列出名册,供朕一观。”
    张维贤跪伏在地,重重说道:“谢陛下隆恩,微臣遵命!”
    张维贤心中明白,他手上的这些名单,必定是会受到重用的名单,即便是不会受到重用,也不会有什么事情。
    这是皇帝对他的圣宠!
    “下去罢,好生为朕办事。”
    看著英国公离去的背影,朱由校眼晴眯了眯。
    之所以他要让英国公举荐一些可堪一用的人出来,便是要安英国公之心。
    英国公將京营的刺头带出北京城后,他肯定是要立马著手整顿京营的。
    而整顿京营,必定会问罪一大批的人。
    若是敌我不分,连英国公张惟贤的人也一道问罪了,岂不让人心寒?
    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
    这种事,他朱由校肯定是不会干的。
    因此,现今朱由校给张维贤一颗定心丸,更是將他牢牢地绑在自己身边。
    没有了后顾之忧,张维贤自然能够全心全意为他办事了。
    这是朱由校的用人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