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下马之威,镇乱以静

    內阁首辅方从哲,身著紫袍金带,神色凝重,率內阁阁臣刘一燝、韩爌等,皆官服齐整,步履沉稳,同英国公张维贤,其蟒袍玉带,威严自生,礼部尚书孙如游亦隨其后,官仪端庄。
    一行六人,並六部官员、九卿大臣及科道言官,皆衣饰整肃,趋步至御前。
    眾臣拱手作揖,方从哲启稟道:“陛下龙驭殯天,国不可一日无君,臣等恳请皇太子即刻登基,以安天下之心。”
    言辞恳切,声透殿堂。
    刘一燝、韩爌亦齐声附和,道:“首辅所言极是,皇太子当以社稷为重,速承大统。”
    英国公张维贤声音洪亮,道:“皇太子殿下,国家多事之秋,望殿下以大局为重,勿使朝野动盪。”
    礼部尚书孙如游亦躬身进言:“殿下,登基大典,乃顺应天命,安抚民心之举,望殿下三思。”
    六部、九卿、科道言官皆齐声应和,声震殿宇,道:“请皇太子即刻登基!”
    然朱由校,身著縗服,面容悲戚,泪眼婆娑,闻眾臣之请,摇首泣道:“父皇方才大行,本宫心痛如绞,何以即刻登基?望诸卿体谅本宫之哀痛。”
    言罢,泪如雨下,神色悽然。
    眾臣见状,皆面露难色,然国事为重,復又恳请,言辞愈加恳切。
    然朱由校心意已决,坚执不从。
    眾臣劝进之言遂止。
    即便朱由校是顺位继承,然而三辞三让还是传统,是符合圣人礼教的。
    大家都知道这是一场戏,但还是要演下去。
    劝进戏码之后,吏部尚书周嘉謨当即手持笏板,上前进言道:“臣嘉謨,谨奏为请移宫以安社稷事:
    大行皇帝殯天,皇长子嗣位,天下仰望。然乾清宫者,皇上御天居之正殿,非后妃所宜久居。今李选侍既非嫡母,又非生母,而儼然居正宫,於礼不合,於制有违。
    殿下春秋鼎盛,宜早正宸极,以安万民之心。而李选侍若久居乾清,恐借抚养之名,行专制之实,武氏之祸,將见於今。此非臣等危言耸听,实乃社稷安危所系。
    臣等窃以为,宜速令李选侍移出乾清宫,移居別宫,以正名分,以安朝纲。殿下当以社稷为重,勿为私情所惑。
    臣等敢以死请,伏望圣裁。”
    此言一出,御史左光斗亦是移步上前,说道:“请殿下圣裁!”
    眾人皆是不自觉將目光转向嗣君,看看嗣君如何处理此事。
    不管是宫中的太监,还是阁臣部院官员,都在看嗣君到底是如传闻一般不諳世事,圣质如初;还是潜龙在渊,隨势而动。
    若是前者,那自然是最好。
    如是后者,那自然是要有另外一番应对了。
    周嘉謨与左光斗確实给朱由校找了一个不小的麻烦。
    乾清宫乃是皇帝御天之所,自然不是李选侍能居之地,移宫肯定是要移的。
    但皇帝大行未久,且从名份上,李选侍是养育过他的,虽非生母,但如此无情,孝道何在?
    移与不移,都是问题,都是坑。
    若是朱由校匆匆前来文华殿,自然被这些人摆布,便有急智,怕也要下不来台。
    但...
    他是从慈庆宫来的。
    朱由校只是看了孙如游一眼,这老人枯瘦的身躯便挺立起来,老树皮盘虬臥龙的脸上,那双眼睛格外明亮,升腾的气势让朱由校想起了叶问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我要打十个!
    礼部尚书孙如游上前奏曰:“移宫之议诚然,然大行皇帝梓宫未殮,不宜亟亟行之,且此事岂可使嗣君裁决,以违孝道乎?尔等为人臣,岂欲置皇太子於不孝之地耶?”
    什么事情,都没有扣帽子来得简单,周嘉謨与左光斗虽然不甘,却也不敢將这个大帽戴下去。
    只得是恨恨而退。
    嗣君尚未登基,你孙如游浓眉大眼的,就开始攀附新君了?
    你读书人的气节呢?
    之前见他首鼠两端,还以为是有苦衷,如今见之,这老狗简直是趋炎附势之人,与阉狗何异?
    监察御史左光斗狠狠的啐了一口唾沫。
    而文华殿中,却亦是有人泛起了心思。
    对於他们这些清流来说,不屑於做幸臣宠臣。
    但欲做严嵩、严世蕃者,不知凡几。
    新君初立,此刻確实是幸进的大好时机!
    不少人已经心动了。
    眼见嗣君是何才能没试验出来,东林党人对局势的控制却是摇摇欲坠。
    杨涟看在眼里,急在心中。
    他瞥了刘一燝一眼,正准备给嗣君一个下马威。
    却发现后者居然闭眼睡著了,只得是转向东阁大学士韩爌。
    他们三人每人手上都有一份奏疏,其中刘一燝手中的是最能考验水平的。
    乃是杨嗣昌奏府库空虚,百姓为贼的奏疏。
    此乃治国难题,最能看出水平。
    杨涟手上的是最简单的。
    是表辽东巡抚都御史袁应泰为兵部侍郎,经略辽东,代熊廷弼的奏疏。
    但如今看来,嗣君不傻,恐怕不会轻易同意此奏,说了也是白说。
    本欲用刘一燝手上的奏疏给嗣君一个下马威,却发现这廝居然假寐起来了。
    无奈之下,杨涟只得以用求救的眼神看向韩爌。
    韩爌撇了御史王安舜一眼,后者移步上前,对著朱由校行礼道:“臣谨奏红丸之事。”
    朱由校沉默片刻,缓缓道:“可。”
    这些人,就这般急著党爭?
    果如朱由校所料,王安舜当即慷慨激昂起来,大有一种问罪的语气:
    “臣闻李可灼进献红丸,致大行皇帝遽然宾天,此事关乎社稷安危,不可不察。
    臣又闻,首辅方从哲起遗詔,以陛下之口吻,夸奖李可灼之功,並詔赐银幣,此举实乃惑乱朝纲,混淆视听。
    夫李可灼一介庸医,岂有起死回生之术?其进献红丸,实乃图谋不轨,欲藉此邀功请赏。
    而方从哲身为首辅,不思为君分忧,反助紂为虐,实乃罪不可赦。
    臣恳请皇太子殿下,秉持正义,追击此案真凶,將李可灼及方从哲等罪人绳之以法,以慰大行皇帝在天之灵,以安天下之心。
    望殿下明察秋毫,勿使奸佞得逞,社稷受损。”
    王安舜话毕,文华殿中,近有半数臣僚洪声应和。
    首辅方从哲见此,只觉得口乾舌燥,唇齿发白。
    但他却不甘心背下如此罪名,亦是上前说道:“內阁擬的遗詔,眾阁臣皆有参与,若臣有罪,则內阁、部院大臣,亦有罪过!请殿下明鑑。”
    浙党诸臣以及被东林党打压的人,皆起身为方从哲声援。
    扣大帽,反攻倒算,人身攻击不绝於耳。
    一时之间,原是皇太子接受册封以及读书之地的文华殿,一时间变得比菜市场还要喧闹。
    朱由校身居主位,看著如此景象,却只是冷笑。
    这些读书人吵起来,虽然不带一个脏字,但却比脏话难听十倍不止。
    视朝第一日,朱由校算是体会到了明末党爭的激烈程度。
    和这些虫豸在一起,怎么能搞好大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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