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明爭暗斗

    第186章 ,明爭暗斗
    三边总督府內,气氛严肃,现在他们不但要想办法徵税,还要想办法完成天子下达的平叛任务。
    新任陕西巡抚洪承畴一脸严肃,对岳和声说道:“都堂大人,皇命不可违,陛下已经难以忍受大同贼寇的猖獗了。依本官之见,此时还是应以稳定关中大族为要,先想办法剿灭大同贼寇。”
    刘南卿冷著脸,语气中满是无奈:“怎么打?到现在巡抚衙门徵收的粮食只有百万石,本应徵收的两百万石田赋,他们竟然拖欠了一半。就靠著这点粮食,要维持两镇十几万大军、巡抚衙门和总督衙门的日常开销,哪里还有粮草去打仗?”
    他顿了顿,又接著说道,“而我们的敌人大同贼寇,今年即便也遭了灾,但他们由赋就有160万石,又低价购买了150万石的粮食,再加上他们原本囤积的粮食,大同社足足有400万石的粮食。光比粮食储备,我们就远远不是大同贼寇的对手。”
    洪承畴低头沉思片刻,开始计算起来:“对付大同贼寇需要全军出动,本官就按照13万大军计算。延安府距离关中並不遥远,算是內线作战,这样可以极大减少后勤人员。
    算上后勤人员26万,也就是说总督府要养40万人口。战时按照每日每人两升粮食计算,
    每日消耗8000石粮食,再增加一点余量,一日消耗万石。三个月消耗百万石。都堂,只要把战爭控制在3个月內,费百万石粮食就可以解决大同贼寇。”
    而后洪承畴分析道,现在总督府养看的十几万大军,不仅有粮食供应,还有俸禄可拿。这些土兵无论是战斗意志,还是战斗力,都远超过那些欠的军户。
    虽然大同贼寇战斗力强悍是公认的,但当军队数量庞大时,就不仅仅比拼土兵的小勇善战了,將领的军事指挥能力也是重要的一环。他认为大同社的首领徐晨是个读书人,根本没有多少指挥大军的经验。而他们的將军王二、贺六、高大壮、张献忠等人,不是猎户就是农户、军户,说是歪瓜裂枣也不为过,他们必定会成为大同社最弱的一环,这也给了朝廷战胜大同贼寇的机会。
    洪承畴接著说道:“反而现在这样一直拖著,关中养著十几万全餉的大军,不管是朝廷、三边总督府还是巡抚衙门都会被拖垮。如今关中的情况,利於朝廷速战,不利於长期拖延。”
    岳和声皱著眉头,忧虑地问道:“这百万石粮食到哪里去找?”
    洪承畴思索片刻,说道:“都堂,我们把煤矿场和整个西安府的蜂窝煤產业卖了,想来西安府的大族是愿意拿出百万石粮食来购买这个赚钱的產业的。”
    如今,三边总督府的蜂窝煤產业遍布整个西安府,一年盈利接近三十万两。在这个时代,柴米油盐酱醋茶,柴排在首位,人们对燃料的需求不可缺少,这可是和后世一样稳赚不赔的买卖。
    三边都督府的蜂窝煤靠著比柴火低廉一倍的价格,持久耐烧的性能,横扫整个西安府的燃料市场。
    然而刘南卿却摇了摇头,坚决反对道:“这是饮止渴,而且洪巡抚也太小看大同社了。您以为三个月可以击败大同贼寇,但三镇土兵的战斗力根本不如大同贼寇。要是战事打成僵局,三个月还没有分出结果怎么办?难道让士兵饿肚子,或者投降大同贼寇?如此不管不顾地全军出动,这根本不是顾全大局的做法。”
    兵备道主官张福臻面露焦急之色,说道:“但现在是天子要我们打出去的,我们已经不能再继续拖延了。”
    参政刘应遇也急切地说道:“本官觉得还是早打早好,再拖下去,等大同贼寇准备好了,就轮到我们挨揍了,而且就关中的情况也拖不起了。”
    他现在有一种早死早超生的想法,实在不想继续拖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关中自己人就要打起来。他可能会被大户牵连,遭受不测。当年连万历帝身边的太监都被打死了,而后大户们推出了5个替死鬼给天子出气,天子也拿他们没办法。岳和声不过是一个三边总督,刘南卿也不过是一个举人,搜刮的却比当年的天子还要重,真当这些大户不敢杀人。
    刘南卿看看岳和声坚定地说:“都堂,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您召回秀子营,
    我们压制这些大户,让他们拿出粮食,即便是要和大同军战斗,那也得粮草充足的情况下出战。”
    “现在关中就是这个情况,粮食减產,导致大同贼寇这些势力横行,想要平定叛乱,
    就需要更多大军,要养活庞大的军队就需要更多的军餉粮草,徵税对象,除了大户就是农户,对农户徵税,那只能逼得更多人加入叛军,山西行省不可不鉴,所以都督府只剩下最后一个选择在大户身上搜刮更多的粮草。”
    洪承畴却连忙拒绝道:“不妥,要是如此,我们和大同贼寇大战——
    刘南卿冷笑一声,说道:“他们不敢反叛,都堂不过是要他们一点粮食,但徐晨却是要他们的地,要他们的命。我以为他们会想得很清楚哪个要的更多。”
    岳和声仔细权衡著各方的意见。他发现即便卖了三边总督府的產业,弄来百万石粮食,也不可能轻易战胜大同贼寇。哪怕真要剿灭大同贼寇,也得让士绅们吐出更多的粮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拖欠五成以上田赋不交。他抬起头问道:“秀字营现在在山西哪里?”
    刘南卿回答道:“十天前的消息,大同镇总兵满桂已经在朔平府击溃了王嘉胤等叛逆,太原镇则主力在汾阳击败了叛逆张三部,而后一路追击,现在把他们包围在永寧州,
    山西行省的叛逆即將平定。”
    岳和声思索片刻,果断下令:“命令贺函部回关中。”
    “遵命!”
    洪承畴等人这是满脸忧虑,总督打算硬刚关中大族,但他们却不看好。
    翌日,韦府的书房內,气氛压抑阴沉。关中的大族族长们齐聚於此,他们围坐在隱蔽之处,每个人都露出阴沉不满的脸色。
    这些大族在关中经营了百年之久,势力早已盘根错节,三边总督府、巡抚衙门中都安插著他们的眼线。因此,岳和声等人討论的话题,很快就原原本本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
    然而,这些內容对他们极为不利。关中接连遭受百年一遇的旱灾,这场灾难不仅让关中百姓损失惨重,大族们也未能倖免。
    这些家族普遍减少了一半以上的收入,而巡抚衙门和总督衙门还要加大对他们的税赋徵收。在如此大灾之年,不但不减少税负,反而加税,朝廷的这种做法让他们觉得欺人太甚。
    韦文明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他紧紧握看拳头,说道:“岳和声不识抬举,他打算调秀子营回关中,还是想和我们来硬的。”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不满。
    高尧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说道:“既然岳和声如此不识抬举,那我们就先下手为强,杀了刘南卿,灭了重民社。岳和声没了爪牙,就只能依靠我们了。”
    杜志强摸著下巴,沉思片刻后说道:“要推洪承畴为新的三边总督,他上台对我们才是最好的。”
    他的话得到了眾人的点头认可。这些大族早就题三边总督府的產业,尤其是蜂窝煤產业,一年能赚几十万两,整个关中也没几个產业能如此赚钱,尤其是这个买卖是整个关中百姓必须的燃料,能传承上百年,说是铁桿庄家也不为过,他们势必要將其收入囊中。
    还有重民社这几年在关中开的纺织厂,以及十几个屯垦营地,开垦出的十几万亩优质田地,这些產业早已让他们馋得流口水。如今这些產业进入盈利阶段,重民社就成了他们眼中的绊脚石,妨碍他们收割这些田地。
    高尧皱著眉头,思索片刻后说道:“现在麻烦的地方有两个。一是要想办法隔绝秀字营,贺函是个真狼人,听说他在山西杀得血流成河,连山西將门看到他都害怕。这样的人回到关中对我们大大不利。”
    “的確不能让贺函回关中,这种杀星最好让他死在战场。”听到贺函的名字,现场的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贺函虽然是举人出身,但杀性比武將还要强。他在关中时就以残暴的杀闻名,动不动就把叛逆的脑袋做成京观。去了山西行省后更是变本加厉,据说一次就屠杀了好几万人,杀得山西行省血流成河。不管是叛逆还是山西的百姓,听到他的名字都胆战心惊。
    杜志强听到“死在战场上”,忽然眼晴一亮,笑道:“我有一个主意,贺函既然如此喜欢杀人,我们何不想办法把他和秀子营调到辽东战场上,看他和女真人谁更厉害。”
    韦文明眼睛也跟著亮了起来,笑道:“高明,我们发动在京师的关係,让朝廷把秀字营调拨到辽东去。”
    辽东战场已经成了整个大明的血肉磨盘,一支支精锐部队投入进去,很快就被女真人绞杀得乾乾净净。不管是九边精锐,还是传说中的戚家军、广西狼兵、西南的土司精锐都无法在那里全身而退。他们不相信贺函和秀字营能成为女真人的对手。
    “现任的兵部尚书是谁?”韦文明马上问道。
    没多久一个老士绅道:“王在晋,他是万历二十年(1592)进士,老夫和他是同届。”
    而后他得意笑道:“正好他非常关心辽东的战事,是朝廷主战派,几年前他就说过,
    东事离披,一坏於清、抚,再坏於开、铁,三坏於辽、沈,四坏於广寧。初坏为危局,再坏为败局,三坏为残局,至於四坏--捐弃全辽,则无局之可布矣!逐步退缩之於山海,此后再无一步可退。”
    “秀子营不管在关中还是山西都战功赫赫,老夫同窗想来非常需要这样一支精锐去改变辽东的局面。”
    韦文明道:“好,我等凑3万两银子,去京城活动一番,老郑写封书信给王在晋,好好夸讚贺涵一番,让兵部尚书知道我关中有猛將。”
    “好,老夫回去就写。”
    高尧继续说道:“第二个麻烦则是刘南卿和他的重民社。此人在关中威望甚高,又深得岳和声的重用,还有几千重民社成员作为爪牙。不把他们除掉,哪怕再换上一个三边总督,他们也会想办法搜刮我们。”
    这些士绅心里明白,以前的都巡抚都要靠他们来治理地方,所以会对他们妥协,维护他们的利益。
    但自从出现重民社后,朝廷的总督巡抚,就有了属於自己的爪牙,不管换哪个总督,
    都会盯著他们。
    只有先一步打断三边总督府的爪牙,总督才会老实依靠关中的大族去搜刮那些穷人,
    而不是来搜刮他们的钱粮,这样世界才能恢復到原本的秩序。
    杜志强皱著眉头,一脸难办地说:“这很麻烦,哪怕我们杀了刘南卿,重民社还有高登;杀了高登,还有三千重民社员。不管是重民社,还是三边总督衙门,分开来我们都有办法对付,但这两者结合起来就非常棘手了。”
    高尧阴狠地说道:“那就杀,杀得重民社一个不留,杀得他们胆战心惊,寧愿错杀也不能放过一个。杀得关中不敢有人再提重民社的名字。”
    杜志强惊地看著高尧,说道:“这可是三千多人,而且有很多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想把他们杀光的难度只怕比平定大同社都要难。”
    其他人也不敢置信地看著高尧,读书人也是他们中的一份子,可不是那些如同杂草一般的平民。把他们杀了,某种程度上是打破了政治的潜规则,把屠刀对准了自己人。今天可以杀这些读书人,明天谁知道会有人以什么藉口来杀戮他们。
    高尧不慌不忙地拿出最新的《大同报》,冷笑道:“从重民社说什么要摊丁入亩,他们就不是我们的人了。重民社还说要弄议会制度,你们觉得天子要是知道此事,会不会认为重民社是叛逆?只有借天子的刀才能以最低的代价杀乾净他们。”
    “对呀,我等甚至不用动手,只要想办法把重民报和大同报的內容想办法递给小皇帝,小皇帝自然会为我等除掉这个后患。”
    听完这个计划,所有人都兴奋起来,觉得这个计划很有可行性。天子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年轻人,只要他们稍微说几句狠话,说不定他就会恐慌,然后下达命令屠杀整个重民社,到时候这事情就和他们没有关係了。
    韦文明皱著眉头,思索良久后说道:“但我还有一个问题,重民社可以借朝廷的手除去,但大同社怎么办?从韦祁他们传来的消息来看,大同社更加棘手。要是我们因为围剿重民社,放大同社入关中,我们的田地、財產只怕都保不住了。”
    此言一出,现场顿时一片寂静。这也是他们面临的最大难题,內有重民社,外有大同社,这两个组织对他们都不友好,而他们似乎只有二选一的艰难道路。关键这两条路都不想选。
    重民社他们有办法解决,但大同社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他们的手段根本施展不开,甚至想调动朝廷的军队,灭了他们也非常艰难,要是大同军那么好打的话,岳和声也不会感到那么为难。
    高尧想了想道:“一个一个解决,先解决重民社,大同社强大了,朝廷自然会增加兵力来镇压他们,三边总督打不过大同社,难道5镇总督还打不过他们,他们才不过几万叛逆,朝廷却有百万大军,大同军能扛得住朝廷的一波进攻,但能扛得住朝廷连绵不断的进攻?他们迟早会败的。”
    好吧,其他大族族长想了一想,发现想灭了大同社,除了依靠朝廷就没有其他的方法了。
    崇禎二年(1629年)9月25日。
    肤施县的大同都督府內,气氛有些凝重。朱屠夫满脸悲戚,跪在徐晨面前,声泪俱下地说道:“还请徐大当家,救救义军兄弟,唇亡齿寒,我等被朝廷剿灭了,下一个只怕会轮到大同军了。”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焦急和绝望。
    徐晨站在山西行省的地图前,眉头紧锁,仔细地研究著局势。听到朱屠夫的话,他缓缓开口问道:“你们退到什么地方了,还有多少人?”
    朱屠夫连忙回答道:“永寧州,现在大哥身边只有不到上万兄弟了,朝廷的官兵却有7-8万精锐左右。”
    张献忠皱著眉头说道:“我军隔著一个黄河不好支援。”
    其实,还有一点他没有说出口,这几个月来,大同军制定的战略是向寧夏镇和关中两个方向发展,对於山西行省方向还是以防御为主。要是进攻山西行省,那就变成三面出击了,这样很容易主次不分,导致大同军在三个方向都无功而返。
    贺六看著地图,思索片刻后说道:“要不,某带领大军渡过黄河占据军渡,去接应张三兄弟,而且此时在山西占据一个据点,也有利於我军下一步对山西的攻略。”
    徐晨想了想,慎重地说道:“你去接应一下,事不可为则马上返回,以保证自己安全为主。”
    “遵命!”贺六响亮地回答道,然后转身准备去安排行动。
    崇禎二年(1629年)9月27日。
    山西行省的永寧城。在明军不计伤亡的疯狂进攻下,加上义军当中有叛徒出卖。城池终於还是被攻破了。
    义军首领常二等人英勇战死沙场,张三不幸被俘虏。一万义军伤亡过半,其余的也被俘虏,还有永寧州本地青壮以及跟隨义军的几万老弱妇孺一起被抓,加上之前抓的俘虏,
    总计有十万人。
    永寧城县衙,山西行省的文武大员匯聚於此,隨著张三这股最大的叛逆被剿灭,整个山西省的叛逆终於平定,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
    山西巡抚耿如杞看著落魄的张三,冷笑著说道:“就是你这个贼寇霍乱两省。”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轻蔑和嘲讽。
    张三知道自己的下场不会太好,但他还是嘲讽道:“没办法,谁叫你们这些老爷不肯给俺们这些穷人一条活路,俺们只能自己想办法求活,头断不过是个碗口大的疤,18年后老子回来接看造你们反,你好好活看,给老子等看。”
    山西总兵张鸿功怒道:“死不悔改,活不下去你们就想造反,可见你们本心就是一群贼寇,只是这场灾害让你们本性暴露了。来人,把他的嘴堵上,把这些人押下去。”
    当即就有两个士兵走上前来,用一块破布堵住了张三的嘴,然后把他带了下去。
    而后,山西巡抚耿如杞脸色为难地说道:“现在山西还有十万俘虏,各位有何方法安置这些人。”
    他虽然这样说,但眼神却看向贺函的方向。其他山西的文武大员也纷纷將目光投向贺函,他们心里都打看自己的小算盘。
    这些俘虏是一个大麻烦,他们本来就是叛逆,放肯定是不能放的。但收留也不好办,
    这场叛乱把整个山西行省打得烽火遍地,没有十年之功都难以恢復元气。现在军餉、粮草都成问题,哪里还有钱来安置这10万的叛逆。
    他们想来想去,觉得最好的方法就是把这些叛逆都杀光,这样一切问题也就解决了。
    然而文官沾上杀戮的名声就不好了,以后不管是升官还是对本人的名声都是一个巨大的坏影响。
    而太原镇將门他们是本地人,哪怕这些人是叛逆,但也是乡里乡亲的,要是他们杀戮本地乡亲,就要做好几十年內被乡亲戳脊梁骨的打算了。所以,他们发现这个黑锅最好交给贺函来背。
    贺函自然知道这些人的想法,他冷哼一声,心想自己是客军,凭什么要让他背这个黑锅,他贺函又不是傻子。於是,他乾脆双目一闭,开始闭目养神。
    这一下现场的气氛顿时尷尬起来。因为贺函为人傲气,加上立下的军功又太高,还不是本地人,山西省的文武大员都有点排挤他,现在想找一个人说上话的人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