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成亲热潮与讲习所

    第92章 ,成亲热潮与讲习所
    北国的寒冬如同一头冷酷的巨兽,將这片土地紧紧笼罩。
    天空仿佛被一块巨大的铅板所覆盖,阴沉沉的,没有一丝阳光穿透那厚重的云层,使得整个世界都沉浸在一片压抑的灰暗之中。
    凛冽的寒风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刀刃,呼啸著席捲而过,刮在脸上生疼,似乎要將世间的一切生机都无情地剥夺。
    放眼望去,广的大地一片银白。田野里,原本起伏的田硬被厚厚的积雪填平,与周围的雪地连成一片,分不出彼此。
    那些在夏秋之际还鬱鬱葱葱的庄稼地,此刻被冰雪深埋,不见一丝生机。偶尔有几株枯草从雪层中探出脑袋,却也被寒风瞬间吹得东倒西歪,显得无比脆弱。
    大同工业区內是这片地区唯一热闹且生机勃勃的地方了,虽然少了商队,工业区內的工厂还在运转,纺织厂依旧在织布,器械厂依旧在打造各种器械,甚至家具厂还变得更加热闹了。
    在家具作坊里,木屑飞扬,“碑碎碑”的铁锤敲击声交织成一曲独特的乐章孔晨正全神贯注地对著一张木桌反覆敲打,眼神中透著极致的专注。每完成一个部件的拼接,他都要仔仔细细地端详许久,不放过任何一丝瑕疵,力求每个部件都能严丝合缝。一旦发现有哪怕一点点不满意的地方,他都会毫不犹豫地重新返工。
    孔晨能进入这家具作坊,也是一段充满波折的经歷。当初徵兵的时候,他遗憾地被刷了下来。不过命运似乎在另一个方向为他打开了一扇门。
    后来木器作坊拆分出家具作坊,他幸运地入选,成为了这里的一名学徒,跟著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师傅学习打造家具。
    自打进了家具作坊,孔晨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他学习格外努力,每天都充满了无穷的干劲,这和他以前在地主家当佃户时的消极怠工简直判若两人。
    他心里清楚,在这里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磨洋工了,只有学好本事,才能有好日子过,才能多赚钱改善生活。
    经过几个月如饥似渴的学习,孔晨进步飞速,如今已经能够像模像样地打造出合格的家具,甚至还能帮著师傅带徒弟,儼然成了小师傅。
    他的三个师弟围了过来。这三个师弟都是近两个月逃荒来到工业区的流民后来被安排进家具作坊做学徒工,平日里主要干些刨木头之类最简单的活计。
    其中一个师弟好奇地问道:“师兄,今天怎么做得这么认真呀?”
    孔晨停下手中的活,脸上洋溢著笑容,说道:“这是给俺兄弟打的,自然得做到最好。”
    “师兄你有兄弟?”三个师弟眼晴睁得大大的,满是好奇。
    孔晨自豪地说:“虽不是亲生的,但俺俩可是过命的交情。他呀,就是告示栏上大名鼎鼎的护卫队英雄田见秀!”
    “哇!这个是我们工业区的第一条好汉,没想到师兄和他还有交情。”几个师弟听闻,不禁发出惊嘆,他们都知道田见秀的名字。
    春节前,工业区把那些优秀代表的事跡都张贴在了告示栏上。大部分人对做木工、打铁之类的事跡兴趣缺缺,反倒是孙可旺、田见秀、杨秀头三人勇斗土匪的英勇事跡,让大家印象深刻。
    什么“孙可旺智挡老刀把子”,什么“田见秀勇冠三军”,还有“杨秀头三枪定匪群”,传得那叫一个神乎其神。
    但原本不过是一次简简单单的打土匪行动,所谓杨秀头三枪定匪群,也不过是徐晨让他把老刀把子剿灭了,总共也就十来人的小土匪,也不知是哪个爱琢磨的人,硬生生地给套进了演义的模板里。
    这故事啊,经过这么一加工,变得曲折离奇、跌岩起伏,情节那叫一个扣人心弦。而由见秀因为在围剿黑风寨行动绞杀了8名土匪,成为了大家公认护卫队第一好汉了。
    没过多久,孔晨精心打造的家具终於完成了,此时,田见秀驾著一辆马车来到了作坊外。
    孔晨笑著招呼自己的师弟们:“来,兄弟们,帮把手,把家具搬上马车,绑结实了。”
    安排好这些后,孔晨走到主管面前,恭敬地说:“主管,今天我兄弟成亲,
    我想请半天假。”
    田见秀也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主管笑道:“麻烦您了。”
    主管爽朗地笑了起来:“俺知道你,护卫队的大英雄啊!毙了三个土匪,还俘虏了五个,这身板,不愧是俺们工业区的第一好汉。去吧,去吧!咱们这些流民出身的,能再有个家不容易,好好去帮兄弟操办喜事。”
    “哎,多谢主管!”孔晨应道,转身放好家具后,爬上了马车,喊道:“走了!”
    “好嘞!”田见秀应了一声,扬起手中的马鞭子,马车缓缓启动,向著他家的方向驶去。
    马车缓缓穿过热闹的工业区,朝著居住区驶去。一路上,时不时传来里啪啦的爆竹声。
    孔晨笑著感慨道:“看来今日真是个黄道吉日,成亲的人可真不少。”
    田见秀脸上也洋溢著幸福的笑容,说道:“现在日子有盼头了,大家都想成个家,有个安稳的窝。”
    很快,马车稳稳地停在了田见秀家的院子当中。五个精壮的汉子从屋子里迎了出来,看到孔晨,纷纷喜道:“老孔你也来了。”
    孔晨看到当初土木中队的老伙计们都在,也笑著回应:“你们都来帮忙啦。”
    “那是,俺们队长成亲,咱们做兄弟的哪能不来?”一个汉子笑著说道。
    这批流民出身的人,有家人的少之又少,他们之间最铁的关係,往往就是最开始分中队时建立起来的。而田见秀在土木中队里,力气大,人也憨厚,愿意出力气帮助大伙,所以大伙也信服他,大部分队员和他的关係都很好。
    眾人来到马车边,七手八脚地把桌椅板凳从马车上搬了下来。
    由见秀已经没有在世的亲人了,所以他请了这些平日里最要好的朋友来帮忙操持婚礼。大家分工明確,有的在门口贴上喜庆的红色双喜字,精心布置婚房;
    有的则在厨房里忙碌地烧火做饭,每个人脸上都带著喜悦的神色,整个院子里充满了喜庆的氛围。
    其他人则把准备好的聘礼一一搬上马车,半扇子羊肉、一匹羊毛布,还有一袋子麦子,一些吃食。
    在这个年月,这样的聘礼对於普通农家来说已经算是相当丰厚了。也多亏田见秀是护卫队的小队长,加上房子是工业区分配的,不用自已钱买,这才赞下了这些积蓄用来筹备婚事。
    一切准备妥当后,由见秀对大家说道:“小懒、赖头,你们跟俺去接新娘,
    各位兄弟帮忙把这里布置好。”
    孔晨拍著胸脯保证道:“放心,放心,这里交给我们。你快去把嫂子接过来吧,路上大气冷,可別冻看嫂子。”
    田见秀点了点头,坐上马车,带著聘礼,满心欢喜地奔向了马蹄村。
    孔晨望著田见秀离去的方向,看著眼前的婚房,羡慕地说:“兄长这算是彻底成家立业了。”
    田见秀家摆了三桌酒席,大厅里摆了两桌,客厅里还摆了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先在灶上温著,就等著新人归来。
    而原本土木三中队的兄弟,也陆陆续续的来到了此地,大家或是带著一块肉,或是带著一坛的酒,实在怕麻烦的,乾脆包了一个钱的红包。
    到傍晚之后,眼尖的人看到马车缓缓驶入村子。
    “新娘子到了,点爆竹!”孔晨扯著嗓子,远远地喊了一嗓子。剎那间,
    里啪啦的爆竹声响起,响彻整个居民区。
    田见秀笑著从马车上抱起自己的新娘,小心翼翼地走进臥房。
    隨后,他又走了出来,对著眾人深深行礼,感激地说:“多谢各位兄弟的帮衬,来,大家今天都吃好喝好!”
    眾人围坐在一起,推杯换盏,欢声笑语不断。酒足饭饱之后,宾客们纷纷散去,田见秀才带著满心的期待走进了洞房。
    孔晨看著田见秀走进洞房的背影,不禁有些感慨,对身边几个同样喝了些酒的兄弟说:“你们说俺是不是也应该找个婆娘了。”
    其他几个人也都有了些醉意,七嘴八舌地道:“那当然得找了!俺们米脂的婆娘那可是出了名的清秀。现在这么多人成亲,你不早点成家,以后好的婆娘可都被人挑走了。”
    而在臥房之內,烛火摇曳,田见秀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地看著自己的新娘。
    他缓缓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揭开了新娘的盖头。
    “夫君!”新娘怯生生地叫了一声。
    这一声“夫君”,叫得田见秀双目通红,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半年多了,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摸爬滚打,他终於又有了自己的家。他在心里默默念叻著:“爹,娘,俺又有家了。”
    像田见秀这样成家的人在大同工业区可不止一个。自从去年工业区给工匠们发放了奖励,大家有了房子,又有了稳定的工作,生活有了盼头,不少人都开始考虑终身大事。
    於是这个冬天,米脂各村都能看到媒婆们忙碌的身影,她们穿梭在各个村子之间,牵线搭桥。而对於米脂四周的农户来说,自家女儿能嫁给工业区的工人,
    也是一件非常有面子的事情。
    就这样,在这个寒冷的冬天里,工业区內不时传来里啪啦的爆竹声,一场场热热闹闹的婚宴,让整个工业区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天启六年(公元1626年)2月12日。大同工业区的抗旱社讲习所。
    此地气氛热烈而庄重,宽的讲习所原本是刘勇专门腾空並精心改造的仓库,为了让学员们能在这寒冷的冬日里舒適学习,还特意安装了两个烧得正旺的壁炉,使得室內暖意融融,能容纳近400人的空间里,坐满了300多位大同社预备役成员。
    吴业军身姿挺拔地站在讲台上,目光沉稳而坚定地扫视看台下眾人。他清了清嗓子,便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起自己在宋家沟的经歷。
    “诸位,乡下的村子向来排外,这是大家都要清楚的现实。即便咱们是以大同社员的身份前去,人家最多也就是不给咱们难堪罢了,但想要村民听你们的话,根本不可能。
    所以,在乡下开展工作,第一步至关重要,那就是取得村民的信任,树立起自己的威望。当然啦,要是你运气极佳,能给村民分土地,那在当地建立威望自然不在话下,后续做事也会顺风顺水。”
    说到这儿,台下一位社员赴忙举起手,站起身来问道:“要是没办法均由那该如何是好呢?”
    吴亚军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接著说道:“这时候啊,学好医术就显得尤为关键了。乡下贫困,村民们根本经不起一点病灾的折腾。你要是有一身精湛的医术,走到哪个村子,村民都会对你敬重有加。
    除此之外,咱们还要学会灵活运用手中的资源。乡下什么都缺,但农户们手头又没多少钱。要是你能帮他们弄到便宜实用的农具,那可就帮了大忙了。就像这次社长把毛线分给各家各户,让大家打毛线赚钱。虽说一次只能赚个五文、十文的,但对於贫困的农户来说,这点意外之財或许就能决定生死。
    你能弄到这样的门路,村民们也愿意听你的话,只要你能做到他们做不到的事情,在他们眼中,你就是能人,威望自然而然就慢慢建立起来了。等威望有了,再想办法把他们组织起来,接下来不管是让他们学习卫生知识,还是让他们修路,修坝等事情,就好办多了。”
    台下的预备社员们听了,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赴忙拿起手中的笔,將这些宝贵的经验认真地记录在笔记上。
    徐晨坐在一旁,微微侧头,小声对刘永说道:“刘永,吴亚军能把农户的事情分析得如此透彻,他的才能可不止於此,应该让他发挥更重要的作用才是。”
    刘永微微点头,表示认同。
    吴亚军在大同社可是老资歷了,他是第二批加入大同会的成员。还记得最开始,菜霸在市场上横行霸道,正是吴亚军敏锐地察觉到问题,第一时间向徐晨报告,为大同社剷除这一恶势力立下一功。
    自那之后,吴亚军就全身心地投入到带领宋家沟村民发展的事业中。起初,
    他组织村民前往米脂卖菜,因为少了野狼帮,村民的买菜收入日渐增加,而宋家沟村民也知道自己可以安稳卖菜和吴亚军有直接关係,他的威望就起来了,也愿意听他的话了。
    隨著大同工业区日益繁荣,吴亚军又带领村民强势介入这片市场,不断拓展商机。入冬之前,他更是独具慧眼,组织村民大规模醃製咸菜,供应给工业区。
    就这一个小小的咸菜產业,让宋家沟村民今年的收入足足增长了5倍。凭藉著这些成绩,吴亚军在宋家沟的威望与日俱增,成为了村里说一不二的主事人,同时也当之无愧地成为了抗旱社的优秀代表。
    也正是看中了吴亚军丰富的经验,徐晨特意邀请他来到这里,给后辈们传授这些宝贵的实践经验。这,正是开办抗旱会讲习所的重要目的之一。
    儘管冬日严寒,冰雪漫天,但这丝毫阻挡不了米脂周边农户加入抗旱会的热情。在过去的这两个月时间里,又有10个村子主动要求加入抗旱社。
    徐晨心里明白,等开春之后,只怕会有更多的村子渴望加入。隨著抗旱社规模的不断扩大,对懂农村事务的人才需求量也越来越大。
    他深知要未雨绸繆,要提前培养好足够多的人才,便利用冬季这段相对农閒的时间,把那些经验丰富的老社员召集回来,让他们分享在农村工作时遇到的各种问题,以及行之有效的处理方法,帮助这些新社员快速成长,以免他们到了农村后两眼一抹黑,茫然不知所措。这才有了眼前这场乾货满满的讲习活动。
    刘永微微皱著眉头,感慨地说道:“我也是听了这些课,才真正了解到米脂农村的贫困竟到了这般地步。天灾、人祸、疾病、意外,隨便哪一样出现,对农户家庭来说都是灭顶之灾,他们根本承受不起任何风险啊。”
    回想起没加入大同社之前,他对大明的衰败认知,仅仅停留在一些大的方面。看到民间经济衰败,百姓生活困苦,朝廷財政入不敷出,入不敷出的財政状况使得政府无法有效地应对各种社会问题,导致社会矛盾日益尖锐。
    然而,在这抗旱社讲习所听了几堂课之后,他仿佛打开了一扇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在这里,他听到了各种各样大明底层农户破產的悲惨故事,那些真实而又残酷的事例。
    让他惊地意识到,自己所处的大明王朝,竟然如同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表面上看,大明依旧维持著庞大的统治架构,但作为王朝根基的农户群体,却早已在重重压迫下摇摇欲坠、岌可危。这也就难怪,儘管他们已经安置了那么多流民,可依旧有源源不断的流民涌现出来。
    想到这些,刘永心中原本对大明仅存的那不多的羈绊,又碎裂了几根。看著天下糜烂至此,他隱隱觉得,或许这大明真的不如亡了,才有可能迎来新的生机。
    一旁的李文兵面色凝重,接过话茬说道:“我现在更担忧的是流民问题。这段时间,咱们又接收了上千流民。仅仅从人口数量来看,大同工业区的人口居然已经超过了米脂县城。各个作坊已经人满为患了,我们为一个师傅安排三个徒弟,再这样毫无节制地膨胀下去,我们必定会出现大问题啊。”
    刘永满脸无奈,苦笑著对徐晨说道:“先生,您是不知道啊,某好不容易费尽心思囤积了2万石的粮食,原本满心想著这下总可以给先生交差了。
    可谁能料到,如今整个工业区的人口已经接近4000人。按照咱们当初定下的標准来算,这起码得八方石的粮食才能勉强维持啊。更糟糕的是,人口数量还在不断快速增加,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跡象。偏偏又赶上冬季,天气寒冷,咱们作坊的產能也跟著下降,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此时的大同工业区,外面冰天雪地,寒风呼啸。在这寒冷的季节里,工业区也只能拼尽全力安置这些流民。大家让流民们从事一些最为简单的打毛衣活动,
    虽说工作並不复杂,但对於流民们来说,却意义重大。通过自已的双手,他们能给自己编织出一件保暖的衣物,在这冰寒彻骨的冬天里,不至於被严寒冻伤。
    不得不说,从这一点来看,工业区確实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若是没有工业区的救助,很难想像今年这个冬天,这片土地上会是怎样一幅悽惨的景象。只怕至少要有两三千人会在饥寒交迫中痛苦地失去生命,街头巷尾將满是冻饿而死的流民,那画面简直不堪设想。
    然而,隨著流民数量的不断涌入,工业区也渐渐有些不堪重负。如今,在工业区里,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私下里抱怨,不愿意再接纳流民了。
    毕竟,大家的生活也並不轻鬆,每个人都在为了生计而努力挣扎。只不过大家都还没有把这种想法公开说出来。
    毕竟半年前,他们自己也同样是流民,也曾经歷过那种无家可归、四处漂泊的艰难日子,心中难免会有一些感同身受。
    徐晨静静地坐在那里,闭看眼晴,陷入了深深的思考。片刻之后,他缓缓睁开双眼,目光坚定地说道:“某打算在米脂找一块荒地,等开春之后,某就带著流民去垦荒屯田。咱们不能总是被动地应对流民问题,得主动想办法解决。
    垦荒屯由不仅能让流民们有活可干,有饭可吃,还能为咱们工业区的长远发展打下基础。只要咱们齐心协力,能度过眼前的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