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读书救得了美国人

    “沙赫特总裁,请您看看这个。”
    这是阿拉伯危机刚刚结束之后的事。
    作为德国国家经济的掌舵人,帝国银行(reichsbank)总裁亚尔马·沙赫特正忙著处理石油风波的善后工作,听见下属的声音,转过头来。
    “这是什么?”
    “是您吩咐过的最新版美国实体经济指標。”
    “说起来確实让你拿来著。辛苦了。”
    “哪里。不过,您为什么突然想看这个?若是想了解美国经济的动向,交给我或者其他人也行啊。”
    “上面有位大人物,对美国经济动向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沙赫特低声嘀咕著,扶了扶眼镜,开始阅读下属递过来的资料。
    “嗯?”
    但没看多久,他就皱起了眉头,再次望向下属。
    “为什么实体经济指標和上个月相比几乎没有变化?”
    “可能是受到石油危机余波的影响,出现了暂时性的停滯吧。”
    “那也只该体现在石油领域才对。可你看看这边,汽车销量也没有上升,钢铁產量更是不涨反跌。”
    这实在太反常了。
    当然,从休斯政府时期就开始的减税政策所引发的投资热潮至今尚未完全消退,所以並非全然无法理解,但沙赫特从汉斯那里听说过可能爆发恐慌的传闻,此刻心中却不由得泛起了一丝不安。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许意味著,美国经济的增长引擎正在一点点失去动力。
    而如果这是真的,那就再清楚不过了。
    这说明,美国的泡沫经济——终於,到了尽头。
    “目前纽约股市的状况如何?”
    “一直在反覆震盪。”
    “震盪,震盪吗。”
    “是的。毕竟油价曾一度大幅下跌,最近才恢復正常,换个角度看,这样的表现也不算意外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
    股市持续震盪,意味著大量资金正在疯狂涌入市场。从某种角度来看,也可以理解为一场大崩盘的前兆。
    当然,这种想法或许有些杞人忧天,但至少目前看来,隱患確实存在。
    “该死,我之前还告诉副总理,就算在油价上动点手脚,短期內也不会对经济造成太大影响......”
    “总裁?”
    “联繫一下美联储吧。我得和美国的经济专家们好好谈谈。”
    沙赫特口乾舌燥,频频喝水,喃喃低语。
    只希望这次,是自己的直觉错了。
    ......
    【一举终结阿拉伯危机的约翰·d·洛克菲勒,石油之王依旧屹立不倒】
    【美国炼油公司向联邦政府提起损失赔偿诉讼】
    “现在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就在美国的炼油公司长嘆不已,而普通百姓又对油价回归正常感到失落的时候,华盛顿d.c的一间办公室里,麦克阿瑟一脸阴沉地將报纸扔进角落,接著悄悄拿出藏好的威士忌灌了一口。
    他之所以鬱闷,並不是因为阿拉伯危机以美国主动退让的形式收场。
    本就是总统和政府一意孤行,连军方的意见都不曾徵询,就贸然发动的一场行动。
    这样的教训,早在威尔逊时期就已经学得够多了。
    “牛奶战爭打了一年都看不到尽头,而那群闯祸的炼油公司只不过哼哼两声,连那个本来已经退居幕后多年的洛克菲勒就都跳出来了,转眼就把事情摆平。”
    麦克阿瑟的不满,毫无疑问是衝著政府与企业。
    牛奶战爭已从芝加哥蔓延至整个美国东部的各大城市,加之政府过於保守的关税政策,哪怕粮食產量创下新高,却因为卖不出去,只能堆积在仓库发霉,农民的愁眉苦脸,成了每天的常態。
    而去年遭受颶风重创的佛罗里达,地方经济至今都没能恢復元气。
    可就是这种时候,那些炼油公司只是稍稍哀嚎一声,政府就立即火速出动,这合理吗?
    就算这场阿拉伯危机和隨之而来的石油风暴让他们受了点损失,可跟洛克菲勒家族和那些高层董事们动輒以亿计的资產比起来,那点损失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这不对。”
    “得了吧,这世道本来就是这样。麦克阿瑟前辈,別再想那些让人头疼的事了,把你藏的酒再拿出来点喝喝!”
    “......”
    喝得脸像番茄一样通红的巴顿已经不知灌了多少瓶酒,说著醉话。麦克阿瑟皱起眉头,默默地看著他。
    他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叫上这个傢伙。
    看来找人喝酒也得挑对对象才行。
    本以为对方能多少理解一下自己,可结果这傢伙根本没在听自己说什么,只顾著喝酒吹牛。
    “早知道就不该叫他来。”
    麦克阿瑟嘆了口气。
    这傢伙到底是怎么考上西点军校的?
    陷入自我失望情绪的麦克阿瑟站起身,自言自语道:果然,这美国,也只有我一个人是正常的。
    “咦?前辈你要去哪儿?”
    “出去走走,吹吹风。”
    “那我可以继续喝你的酒啦?”
    “隨便你,死蠢的野猪。”
    “哇呼——!”
    看著一点眼色都没有的巴顿高声欢呼,麦克阿瑟摇著头走出门去。
    走到街上,他看到来来往往的人群依旧神色匆匆,仿佛对这世界上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看似平和的街景,在他眼中却显得分外虚假。
    你听——那远方传来的枪声,不知是送奶工的械斗还是黑手党的火拼,而巡逻警察却只顾著啃甜甜圈,装聋作哑。你听——街头那些在战爭中失去手脚的退伍老兵在应声乞討,而一旁,那些连“战爭”两个字都没听说过的富人正摸著自己肥硕的肚子,趾高气扬地閒聊。
    这不对。
    绝对不对。
    “这个国家已经病了。”
    麦克阿瑟叼起菸斗,低声呢喃。
    美国的自由精神已经蜕变为混乱与放纵,建国先贤所追求的正义,早已被那群肚满肠肥的资本家用钞票碾碎。
    如今的美利坚,是为了谁而存在的国家?
    为什么那些为国家献身的人得不到丝毫回报,而那些从未为国家尽一分力,只知道追逐私利的贪婪蛆虫却能风光无限?
    麦克阿瑟边走边回想著威尔逊时代就已浮现的疑问,內心再次燃起愤怒。
    若不是不断行走,他根本理不清这纷乱的思绪。
    “嗯?”
    这时,他注意到街角一间书店橱窗里摆著的一本书。
    《我的......祖国?》
    这个標题莫名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走进书店,几乎没听清老板的招呼,就隨手拿起那本书。
    翻开封面,作者的名字映入眼帘。
    “拉·罗克......弗朗索瓦·德·拉·罗克?”
    这个名字,似曾相识。
    ......
    与美国之间的问题总算告一段落,和平重新降临。
    不过,与德国並肩教训美国的英国,似乎並没能避开“加里波利效应”,爆发了总罢工,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
    当然,那是英国自家的事,跟德意志半点关係也没有。
    正因如此,一直渴望休息的汉斯,简直开心得不得了。
    “前不久还喊著要累死了,现在倒是活蹦乱跳了?”
    “人本来就是適应力强的动物啊,亲爱的。”
    “確实是难得的假期,这点我能理解,不过你也別光躺在床上打滚,陪孩子们玩一玩怎么样?维多利亚和玛丽好像还想再去看那部《瓦尔哈拉》动画电影呢。”
    “瓦尔哈拉”这个词一从路易丝嘴里冒出来,某人就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自家孩子偏偏喜欢上了希儿那傢伙做的动画呢?
    当然,他自己也承认那动画確实有趣,前景也很好,所以当初才会投资。但每次听到那个名字,心里总是莫名其妙地不舒服。
    “说起来,自从那部叫『蒲隆地』(blondi/希儿爱犬的名字)的作品上映后,连大人们也开始喜欢《瓦尔哈拉》系列了。”
    啊,就是那部让那些“有钱到让人起疑”的“投资人”都想抢著插手的“福瑞”动画啊。
    “前阵子好像还成立了个《瓦尔哈拉》动画粉丝俱乐部,说是叫希姆莱的、卖炸鸡的傢伙创的......”
    “咳咳咳!”
    希姆莱这傢伙又搞什么么蛾子?
    你就老实卖你那炸鸡不好吗?別趁这机会跟希儿拉近关係啊!
    本来就已经心烦了,现在更是心烦意乱!
    “希儿是动画公司老板,戈培尔成了炙手可热的新闻主播,戈林是海军航空队的王牌飞行员,希姆莱是炸鸡连锁的老板......”
    再加上现在还在海军服役的莱因哈德·海德里希要是也飞黄腾达起来,那画面可真是......
    说到底,这些纳粹傢伙为什么活得比我都滋润开心啊,这合理吗?
    “这个世界......感觉是越来越奇怪了。”
    “以前就不正常了,不是吗?”
    说得也是......
    “话说回来,莱因哈特家教的事怎么样了?”
    “啊,对了。”
    最近实在太忙,汉斯其实把这事都忘得一乾二净。
    “你啊,还是老样子,毛毛躁躁的。再怎么忙,孩子的事也不能忘啊。”
    “唉,说得是。”
    这確实是他这个当父亲的失误。
    尤其是教育,更得替孩子的未来著想,多点心思才行。
    “至少我的孩子,一定要让他们上大学。”
    汉斯当年因为那该死的世界大战,错过了时机,最终只拿了个荣誉学位。可他並不想孩子也这样。
    以后他们若真有什么想做的事,那自然另当別论,但无论如何,人总要念个大学。
    虽然他们或许会不理解他这一番苦心,可能会一天到晚喊著不想学习,但汉斯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的將来。
    他当年啊,为了考大学,可是下晚自习后都还学到12点呢。
    当然,最后拼死拼活考上的大学,因为一些家庭的变故,毕业后却进了便利店,这倒也是实话。
    “话说回来,你想好请谁当家教了吗?”
    “我打算先去找爱因斯坦博士,请他帮忙教数学和科学。”
    这几年自己资助他那么多,应该多少会赏个脸吧?
    “爱因斯坦博士?你是说阿尔伯特·爱因斯坦?”
    “嗯。”
    “你也太离谱了吧!你竟然想请诺贝尔奖得主给你儿子当家教?”
    “既然要学,就得跟最厉害的学嘛。”
    而且自家莱因哈尔特多聪明啊。
    也就是遗传了他这隨遇而安的性子,才不爱表现。否则这孩子將来必成大器。
    所以汉斯能做的,必然会为他们做到。
    当然,不只是他,其他孩子也是一样。
    偏心,对教育不好。
    咚咚——
    “公爵大人,有客人到访。”
    “客人?”
    就在汉斯再次下定决心时,敲门声响起,隨之传来了管家的通报。让人不由得皱起了眉。
    “哪个大人物大周末的不打招呼就跑来我家?”
    “是你的客人,你自己应该知道吧,我哪知道?”
    ......可我也不知道啊。
    汉斯根本不记得和谁约过。
    “你问是谁了吗?”
    “对方说是亚尔马·沙赫特总裁。”
    “沙赫特总裁?”
    他不是该在法兰克福吗,怎么跑自己家来了?
    一股不祥的预感在汉斯脑中蠢蠢欲动,他连忙离开房间。
    “沙赫特总裁。”
    “好久不见了,副总理阁下。没提前约好就贸然前来,实在是失礼了。”
    “没关係。不过你突然造访,是出了什么急事吗?看你的样子,好像很棘手。”
    “这个嘛......”
    沙赫特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连管家端上的茶都没碰一下,只是支吾著,说不完话。
    而他那副模样,也让汉斯更加不安。
    “你先別急,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总之,先直接说吧,市场......变得异常了。”
    “异常?”
    “嗯,就像当初副总理阁下来找我时提到的那个『问题』一样。”
    “哦......”
    不,不会吧?拜託,別是我想的那个。
    现在才1926年年中啊,这也太早了吧!
    “看起来,美国的经济泡沫正在崩溃。”
    听到沙赫特一边擦著冷汗一边吐出的这句话,汉斯差点没晕过去。
    阿拉伯危机刚结束,接著就要迎来大萧条?
    这也太欺负人了吧!